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猶記驚鴻照影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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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見她,不是因為不信,恰恰是因為相信。 然而,還是太遲了,當他們終於還是知曉了她的存在,當她並不肯死心仍然一趟一趟的去往三王府,當丈夫眼含沉痛告訴她預料當中的決定時,她空茫的眼底,沒有一滴淚水。 只是漠然開口,不要安排不相干的人,我的女兒,我親自送她離開。 回憶無期,她閉上了眼,指間的金杯,輕顫。 慕卿靜靜看著,母親手中,那淺淺的一杯鴆羽金屑酒。 雖從未見過,卻也知道,那是可以讓人瞬間斃命,無痛而亡的,是只有皇子公主被賜死時,才會動用的淒榮。 忽而就笑了,接過金杯,對著依舊雍容華貴的母親淺淺開口,在我床頭的暗格裡,夫人想不想知道藏了什麼? 一飲而盡,不是不怨的。 她感覺有人摟著自己漸漸軟倒的身體,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的面頰上,有一個複雜痛楚的聲音遙遙響起—— 清兒,若有來世,我什麼都不要,只要做一個稱職的母親…… 她的唇邊,費力的彎出細微的弧度。 若有來世,我什麼都不要,只要能做,我自己。 番外:杜如吟 「吟吟,你看,委署驍騎尉姜大人正和你哥哥在外間喝酒呢,你是不是出去陪一下,我知道你不願意,可你哥哥日後到底得仰仗他……」母親的聲音有些囁喏,越來越小。 我笑了笑:「父親母親對女兒萬般栽培,我的不就是這些嗎,母親還有什麼好開不了口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隨手挑了一件玫紅色的衣裙換上,俗麗的布料,可因為正當韶華,所以鏡中的自己看起來依舊明豔不可方物。 我注視著鏡中的女子,直到她眸中的冷意與厭惡再尋不到分毫,直到她的唇邊重又帶上了小鹿一樣羞怯而純良的笑意,方轉身出門。 一曲舞畢,對著薑祿色迷迷的眼神,只是嬌羞垂眸,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 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起,面對這樣的事情,我已經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嚇到哭泣,又或者是羞憤得痛不欲生。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十三歲,十二歲,還是更早? 其實家人也是奇怪的,可這奇怪當中又暗藏了慶倖,父親母親都不過相貌平常,幾個姐妹也頂多可算是中人之姿,卻偏偏是我,生了這仙姿玉質的容貌,幸或者不幸? 「杜如滔,你這個妹妹是你親生的嗎?瞧這嬌滴滴的水靈樣兒,可真招人疼,這樣吧,不如就隨了我做我的第五房小妾如何?」薑祿開口。 我只扮作嬌羞模樣,掩面離席奔往後院,並不擔心的,區區委署驍騎尉,他們如何能看得上眼,他們還指望我攀上更高的枝。 「姜大人抬愛,末將真是三生有幸,只是我妹妹出生的時候有個江湖術士斷言,她未行笄禮前只能留在娘家,不然會一輩子克夫,等她笄禮一過,我立刻就將她送往大人府上可好……」 千篇一律的說辭,我已經不想再聽了,江湖術士的斷言,是有的,不過他所說的是,我這一生,必然能站在世人豔羨的高位,享世人所不能享的榮華。 正是因為這句話,和我越來越出眾的外表,父母親幾乎是,用上整個杜家的財力來支撐我的成長了。 他們為我請來最好的先生,教我詩書禮節,教我刺繡女紅,教我琴棋書畫聲樂舞蹈,無所不含。 他們為我買來他們所能支付的,最好的衣裳和首飾。 別說是其餘姐妹,就連幾個兄弟,所用所出,也是不及我的。 可是—— 心底忽然就想起了今天清晨去市集挑選布匹時看到的景象,那樣華麗的馬車,那樣如雲的僕從,還有那樣尊貴的陣勢,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討好的笑意。 一陣輕風吹過,馬車上的女子一臉淡靜恬然的笑意,並非是不美麗的,只是,她眉心深處那份隱約的忍耐與不喜,霎那之間刺痛了我的心。 那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她卻棄之如履,僅僅只是因為出身不同麼? 周圍的行人羡慕低語:「這就是慕容家的二小姐,聽說前些年走失了,現在又尋回來了,長得可真是漂亮……」 紅茵注意到我一直收不回的視線,開口勸道:「小姐長得可比她漂亮好幾百倍呢!」 我知道她是為了討我開心,所以刻意的誇大其辭,可是即便事實如此,又能怎麼樣? 她依舊是尊尊貴貴的慕容家二小姐,我只是空有一張美麗容顏的小官吏之女,滿腹才情,卻只能用做應付薑祿之流的手段。 我並不甘心,然而生活,卻還是只能這麼日日年年繼續下去,及至她嫁了人,夫婿是最受聖上恩寵的三皇子,及至我行及笄禮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推移,就連父母臉上,也不自禁的帶上了許多埋怨神色。 「吟吟,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前些年上門提親的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人,你父親和我不等你說也就回了,可是如今你父親和哥哥也算是慢慢升上來了,結識的人都算是有頭有臉的,可你為什麼總不答應呢?像是這次的劉大人,雖說年紀大了點,可人家是朝廷正三品的大員啊,真不知你這孩子還在挑什麼?等你過了及笄,看……」 我看著母親嫣然一笑,眼底卻是冷冷的:「母親不用擔心,再過幾日,便是領侍衛內大臣黃恭的女兒黃伊媛的生辰了,女兒已經拜託劉大人想辦法帶女兒前去赴宴了。」 母親面上一喜,笑了起來:「哎呀你這孩子,什麼時候的事,可把我們瞞得——」 我打斷了她,將手中的匣子遞了過去:「母親,你幫我把這些首飾全賣了,然後去『雲霓布莊』替我買回新從齊越運來的那種粉紅色的羅綺,我要用它親自做一身衣裳。」 母親一愣,隨即笑了:「也是,吟吟穿粉色是最嬌美的了,劉大人也贊過的是不是?不過這些首飾你都收著,我和你父親會想法子給你買的,什麼也不戴可怎麼行。」 母親說完便走了,我看著匣子裡的首飾,是我所擁有的最好的了,然而和黃伊媛之類的名門閨秀相比,卻根本什麼也不是,戴上了,只會徒增她們的笑柄而已。 沒過幾天,母親便將那匹羅綺送到了我的手上,一面心疼的道:「就這麼一小匹布,可真是貴,吟吟你可得在劉大人面前好好表現表現。」 我沒有理會她,只是一個人,花了整整五天的時間將那羅綺裁剪成這世上獨一無二的衣裙,然後在如雲的發間,簪上了一朵新開的菊花。 我看著劉柄海癡迷得合不攏嘴的樣子,知道自己的裝扮必然是美麗的,只是,我為的並不是他。 一路到了黃恭的府上,我一直在找尋,很早以前便聽聞,聖上最為寵愛的懿陽公主今天也會來。 對於這位公主的種種風雅事蹟,以及她對朝政的熱心,坊間一直津津樂道。 我曾聽說,她物色過不少妙齡女子,作為討好她父兄及權貴們的工具。 是的,工具,可是我並不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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