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猶記驚鴻照影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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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是慕容少爺的隨從,叫青荇的。」 我越發奇怪,當下也不再多問什麼,徑直往前殿走去。才踏進偏廳,青荇一見到我,就如同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跌跌撞撞地幾步奔來,「清小姐,您快隨我回去救救少爺,晚了,他可就要被老爺打死了!」 青荇是瀲的貼身近侍,向來辦事是極穩當、極有分寸的。如今,看他如此慌張,我便知道,這次瀲必然是闖大禍了。當下便不再遲疑,吩咐秦安備車,然後一面往外走一面問,「到底怎麼了?父親可是在氣他私自離家去漠北的事?」 青荇搖頭應道:「不是的,少爺私自離家,老爺夫人雖然擔心,但他畢竟是立了大功回來的,人又好好的,沒傷到哪裡,老爺夫人嘴上雖然免不了責駡兩句,但心裡面的氣已經消了大半。況且,少爺還沒回上京,皇上的賞賜就已經下來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一股腦兒地送來那麼多,聽說,皇上還有意要封少爺為將軍呢——這麼大的一個榮耀,老爺夫人自然是萬分高興。」 我看著他面上隱現的驕傲之色,知道他所言非虛,不免有些疑惑地問道:「那此次又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少爺那強脾氣鬧的。」青荇面上的眉飛色舞淡了幾分, 「這次皇上除了封賞之外,似乎還有意將懿陽公主下嫁給少爺。這本是天大的好事,可老爺才跟少爺提了,他便馬上一口拒絕,任憑老爺夫人好說歹說,就是不肯點頭,這才氣得老爺要動家法的。」 正說著,已經到了王府正門,不過片刻的工夫,馬車已經備好候著了,秦安親自為我掀開車簾,我上車,而青荇則在一旁道:「王妃,您先過府去看少爺,青荇隨後就到。」 秦安忙喊道:「這位小哥,已經為你備下馬匹了。」 青荇道過謝,翻身上馬,我點頭示意,車簾便放了下來,馬車向著相府的方向駛去。 疏影不解地問道:「能娶公主是天大的好事啊,瀲少爺為什麼不答應呢?」 我輕歎,沒錯,在世人眼裡,這是莫大的恩榮,更何況這位懿陽公主南承晞,還是聖上嬌寵有加的掌上明珠。可是,我卻知道,這樣的姻緣,瀲是斷然不會答應的。以他的性子,即便是皇上真的下旨,只怕他也會有本事做出抗旨之事,更何況現在?也難怪父親會震怒,要對自己最偏疼的小兒子動用家法。 一路趕回相府,從下人口中得知,瀲已經被父親關進了祠堂,除了父母,再不許任何人進入。我連忙趕去,祠堂前的守衛攔住了隨行之人,可我畢竟是當朝三王妃,因此他們都面露難色,不知如何是好。於是我開口道:「你們放心,父親若是責罰,我自會一應承擔,不會怪罪到你們的。」 那兩人猶豫片刻後,終是開門放我進去了。我踏著青石板鋪就的小徑,穿過庭院,往祠堂正殿走去,遠遠地就聽見瀲的聲音,倔強而不肯轉圜,「……這天下的兩大難事,一是陪太子讀書;二是做公主駙馬,父母親為什麼非要把兒子往火坑裡推呢?姐姐已經為了慕容家賠上一生了,現在又輪到我了,是不是?」 父親的聲音氣得隱隱發抖,「你,你這個逆子……」 啪的一聲,似乎是鞭子落下的聲音,我心中驚痛,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而母親啜泣的聲音已心疼不已地響起來,「瀲兒,你就依了你父親吧,這大冷的天,再折騰下去,可怎麼得了啊?」 「不依!其他的什麼都可以,只這一件,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依的!」 啪——又是一聲。 母親的聲音也越發急起來,「懿陽公主國色天香,有什麼不好,即便她的性子是驕縱了些,但成婚以後總會慢慢變的,你若真不喜歡她,日後少見面就是了。娶了公主,雖然不能像常人一樣三妻四妾,但以我們這樣的家庭,你想收上一兩個中意的女孩子做侍妾也不是不可能的,你這孩子,何必非這麼認死理呢?」 瀲依舊揚聲道:「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娶三妻四妾,也不會娶什麼公主,誰愛要這尊榮就讓誰要去,我只娶自己真心喜歡的人,然後一輩子對她好!」 「混賬東西!」父親怒駡道:「你倒說說看,你真心喜歡的那個人是誰?」 「現在沒有,但總有一天會有的!」 「你連公主都看不上,這普天之下還能看得上什麼樣的女人?不如直接出家算了!」 「我看上的女子自然是世間難求,即便她比不上清兒姐也不能相差太遠,反正,絕不會是懿陽公主!」 我輕輕一歎,推門進去,一眼便看見瀲正光著上身跪在先祖靈前,後背已經有了好幾條清晰的鞭痕,其中的一兩條已經滲出了血跡。 瀲是父母最小的兒子,又自小聰明異常,全家上下無不把他寵得上了天,即便是父母,平日裡也是輕易不捨得斥責半句,又何曾受過今日這種皮肉之苦? 我心一疼,卻知父親這次是動了真怒了,遂不敢說話。正思量著,已被母親一把拉住了手,「清兒,你快勸勸你弟弟,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我連忙握住母親的手,安撫性地緊了緊,卻見父親定定地看著我,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鞭子,正裝斂容,然後向我走來,恭恭敬敬地對著我行了個大禮道:「臣慕容鐸參見三王妃。」 我嚇了一跳,大驚失色地避了開去,「父親這是在做什麼,存心要叫女兒于心不安嗎?」 他任由我攙扶起身,然後看著我的眼睛開口道:「你此次回來,是以我慕容家女兒的身份,並不是當朝三王妃,是不是?」 我一怔,縱然已經明白話中之意,卻只能輕輕點了點頭。 而父親的聲音又緩緩響起,「既然這樣,眼下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到祠堂外面等著去。」 「姐,我沒事,你先出去。」瀲雖是跪著不敢動彈,卻扭頭對我開口,眉目之間有幾分焦急,倒像是在擔心我因不肯出去而惹了父親生氣,也會一併受罰一般。 見他的唇色已凍得略微發青,背上亦有幾道傷口已經滲出血跡,我不由得心內一疼。初春的天氣仍然極冷,若不是他身子骨結實,怎麼能禁得起這般種種。 母親眼中有淚,可是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父親,終是慢慢放開了握著我的手。 我心底一歎,垂下眼睫,走到父親面前,規規矩矩地跪下,輕聲開口道:「父親乃一家之主,教訓弟弟原屬應該,女兒原本絕無半分插話的餘地。只是如今瀲剛剛凱旋而歸,明日皇上還要在宮中親設慶功宴,缺席是會犯大不敬之罪的;而即便是他去了,若讓皇上看出他身上有傷,也不好交代呀。」 父親神色鬆動了些,卻仍是鐵青著臉一聲不吭,於是我繼續斂容輕語道:「這次的事,歸根結底,錯全在女兒身上,瀲如果沒有遠赴漠北尋我,也就不會生出這許多事。如今看他一人受罰,女兒實在是心中難受,如果父親執意不肯原諒他,女兒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陪他一徑跪下去吧。」 話音剛落,瀲已經急急地叫道:「姐,你發什麼瘋,地上寒氣這麼重,是你受得了的嗎?誰要你把什麼事情都往身上攬的?是我自己不願娶公主,與你何干?」 我不理他,徑直跪行到他身邊,他越發急了,又因受著家法不能起身,便只得對著母親連聲喚道:「母親,你快讓姐姐起來呀!」 母親面色亦是十分焦急,「老爺,你看這……」 父親卻並不理會母親,沉著臉對我道:「連他自己都說了與你不相干,你如今居然還這麼做,是在要挾我嗎?」 我垂眸輕道:「女兒不敢,只是父親責他,女兒責己,只有這樣才能心安。」 「不敢?我看你分明就是!」父親怒極,「你們都大了,翅膀硬了,眼睛裡也沒有我這個父親了,更沒有這個家了!」 我心中難過,強咬住下唇,方沒讓自己掉下淚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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