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嬌百媚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畢竟,當初他一手將自己引入宮闈,只是為了謀劃,為了利益,她又何嘗不是步步為營,小心藏好自己ide心性。可如今,他與她之間,卻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滴中變質了……

  「皇上準備如何處置公主?」

  被他抱到梨花木敞椅上,她側著眸子,低低地問他。

  有些事總要解決的,圖佳被關押了將近半年,貴為公主,懲罰也懲罰夠了,再十惡不赦,總是要給皇室做臉,不能殺,更不能罰,否則哪兒哪兒都不好看。

  玄燁挑了挑眉,聽她語氣,倒像是求情來的。「你覺得朕會怎麼處置?」

  敢在禁宮大內行兇,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得。都道他當真是不忍心動那嫡親的姑母,最近上摺子求情的夜不少,可他是真有殺心了——意欲禍亂宮闈也就罷了,還傷了她,實在是其罪當誅。

  「皇上也不能由著性子來……」她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湊近她,好說話,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情願,還是彎了腰,又覺得不舒服,索性將她抱起來,自己坐下,讓她坐到自己腿上。

  輕軟軟的身子入了懷,香香的,也不知她最近用了什麼香料,總是讓他忍不住一親芳澤。等吻過了,親昵過了,才開始說正事。

  景寧的臉有些紅,潮潮的,也不只是熱的,還是羞得,緩了好半天,才開口:「對公主,太皇太后那邊兒早有屬意,也是一早於臣妾思付好的。本想等著皇上回朝了就辦,豈料出了岔子,一拖拖到了現在。臣妾的身子好了,皇上也該消氣了。」

  她有些明白了——他之所以關著圖佳,不處置,也不釋放,是憋著一口氣,為她憋了一口氣。說不感動是假的,他是明君,一代英武帝王,何曾被紅顏軟玉攪亂了心智。卻為她衝冠一怒。可公主畢竟是公主,金枝玉葉,又是他的嫡親姑母,于情於理都不能做得太過。

  「將公主安置回建甯公主府邸,優賞,厚待。對皇上,對整個皇室有百利而無一害。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得最透徹,皇上不能為了一點小事兒就違背了她老人家的旨意。」

  「那你呢?」

  驀地,他低沉地問出口,或許不敢,或許執拗。

  景寧愣了,抬首,正對上那深邃如夜的黑眸。此中有深意,並視為相思……早在她初入宮闈之時,就將這滿腹的心事藏了起來,卻將一生一世,託付給了他。

  蹭被他推開了;然後,他接近,她後退。

  如今有了這一顧,有了這弱水三千唯眷一瓢的斟酌,她還能說什麼,盡數的機心,盡數的謀劃,本來,就之時為了他,只是他……儘管她從不承認,從不敢去企圖,可還是妥協了,妥協了……

  「皇上厚愛,臣妾無以為報。」她說罷,柔柔地執起他的手,一併放到自己的胸前,粗粒大手下,是一脈繾綣跳動。「惟願將此心託付了……」

  他的手一顫,轉瞬捧起她的臉,黑眸亮灼得嚇人,卻牢牢鎖住她的視線。「不躲了?」

  景寧點頭,眼角有淚光泛起。不躲了,再也不躲了……

  康熙十三年九月初三,和碩恪純長公主被還送回建甯公主府。

  九月初五,皇帝親自下詔慰藉公主,謂其「為叛寇所累。」封賞,厚待。

  當景寧再看見圖佳的時候,是站在高高的城樓上面。城樓下,是奢華的馬車依仗,十裡長街,十裡紅毯,隨行車輛過百,京城街道熱鬧的堪比當年公主出嫁時的盛況。

  只是那華麗的車輦內,坐著一個已經瘋癲了的女子,車輦前,也早沒了當初那個騎著高頭大馬,意氣風發,清俊無雙的男子。

  假駙馬死了,被折磨死在了囚牢;真駙馬也死了,械送刑部,最後死於絞刑。

  這兩個公主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她,圖佳尊容華貴的一生,至此,似乎也已經走到了盡頭。

  而此時旗幟遍插得城樓上,明黃華蓋,迤邐鑾駕,端端佇立著太皇太后,皇太后,甚至是皇上,還有為數不多的妃嬪。宮外頭的人遠遠地翹首,隔著朱紅高牆,只看見了皇室對公主的恩寵,卻獨獨看不到這內裡頭的淒涼。

  最是無情帝王家,何願生於此,死於此,是劫,亦是命。

  銅來送行的,還有純妃佟佳仙蕊,見到景寧,兩人相視一笑。

  不同的顏色,卻是相同的目光——淡淡的,透著一抹了然,景寧看懂了仙蕊眸中的敵意,仙蕊看懂了景寧眼底的警告。

  可終究沒有說什麼。

  能說什麼呢?圖佳的事,塵埃落定,從此不能再被提及。就算她知道當時是仙蕊讓人將公主放出來,再將她領到承禧殿,挑撥,謀算,才致使發生那次險些讓她喪命的意外。景寧也不能說什麼。

  這樣的事,平素,依著她的性子,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本就不是那種有仇必報的人。更何況,如今這心裡頭還裝著一個他。

  置身後宮,不單是為了自己,更要為他考量了。什麼對他好,什麼對他百害而無一利,景寧懂,亦要拼盡全力去保存。

  也許這便是情,動了,連著心都開始為了兩個人跳動。

  陽光透過旗幟,投過來一抹一抹的亮彩,那斑斑駁駁的影子落在他的臉上,慵懶落拓的眉,好看如墨的眼,內袍一抹雪白滾邊襯著袖口竹葉花紋,縣得格外風姿清雅,仿佛是那杏花雨後燦爛的春天。

  這便是她的良人。

  也曾期許過,可夢碎了,幻滅了,一顆心墮入了深淵,便從未想過還會有重見天日的一朝。可昔日歲月飛逝而過,如今手中抓住的,卻不再是流砂;就算是砂,也不會再從指縫間流走了。她會很小心翼翼地保存好,一點一滴,等待著那流砂繾綣入流年,最終鏨刻成一抹或深或淺的痕跡,足以回味一生。

  景寧想著想著,嘴角不自覺就勾起了一抹弧度。

  卻在下一刻,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環進懷裡。

  景寧不用回眸也知道是誰。可礙著一應侍衛在場,那邊又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這麼親昵,似乎就太於理不合了。於是驚嚇還是超越了欣喜。掙扎著,就要掙脫他的懷抱。

  「別動。」

  緊貼著耳根,響起了他極輕極輕的聲音,兩個字吐完,就是一聲更輕的噓聲,溫熱的氣息吹在臉頰上,是他獨有的熏香味道。

  「皇上,臣妾身體不適,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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