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嬌百媚 | 上頁 下頁
六一


  「兩個月前,我寫信給兄長,若在往常不到半個月就能有回信了,可如今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我真怕兄長那邊是不是已經……」納喇·芷珠憂心忡忡地攥著那信箋,一直攥到紙箋褶皺,「我知道現在南疆是個敏感的地方,可兄長音信全無,我這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妹妹能否幫姐姐這次……」

  景寧歎了口氣,伸手覆上她的手,「姐姐放心,我這就去找孫嬤嬤!」

  納喇·芷珠卻搖頭,眼中憂色更重,「孫嬤嬤去了南疆,也已經好久沒有消息了……」

  「那姐姐的意思是……」

  「妹妹,你能不能去問問皇上,既然戰事不可避免,朝中又有諸多精兵良將,能否將兄長調回來?他已經鎮守南疆八年了!」納喇·芷珠哀求地拉著景寧的胳膊。

  景寧卻意外地看著她,「事關戰事,這並不是我一介宮人能夠權衡的啊……」

  「我知道,皇上寵你,太皇太后又對你青睞有加,否則怎能特地將你從冷宮調回!妹妹你知道嗎,我納喇一脈自先帝時起,就已經逐漸沒落,兄長為光耀門楣,已經付出了半生榮辱,我不想這唯一的親人最後戰死沙場……妹妹,姐姐求你……」

  看著苦苦哀求的納喇·芷珠,景甯心有戚戚焉。

  皇上下令撤藩以來,各方人馬蠢蠢欲動。倘若一旦開戰,首當其衝的就是南疆,屆時繁華不再,百業凋零,怕是覆巢之下無完卵。

  「納蘭大人深入腹地多年,必是有勇有謀之人,也定當以鎮守邊疆為榮,即便皇上肯下旨,他也不一定會回來的。」景寧輕輕地勸道。

  恰逢用人之際,納蘭大人作為肱骨之臣,豈有不禦敵而撤退之理?別說皇上不會允許,就是朝野也不會允許……惠貴人有此想法,無異於癡人說夢……

  可納喇·芷珠卻緊緊地攥著她的手,滿眼篤定,「只要這封信能順利地送到兄長那兒,我保證,他定會回來!」

  送走惠貴人,景甯一個人坐在寢殿裡,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望著手裡被攥得褶皺不堪的灑金信箋,耳畔,卻依然幽幽地回蕩著惠貴人臨走時的話……她如何就這般斷定?還是說,這小小的一封信箋,當真有如此大的力量,能讓納蘭大人即刻撤兵還朝?

  猶豫再三,她一咬牙,還是輕輕地拆開了那信上封泥……

  秋靜端著託盤走進寢殿的時候,正好看見景寧手中拿著紙箋,徐徐送入那跳躍的燭火裡。

  「主子,這是……」

  「這是惠貴人寫給納蘭大人的信……」

  雪白的紙箋剛一湊近燭焰,便撩起了火苗,捲曲著化作了灰燼。

  灼燒的熱度觸手而來,一股暗香,隨著那焚紙幽幽地散了出來,涼風過處,如同枯萎的黑色花瓣飄零飛舞。景寧一直盯著那字字句句被火舌盡數吞沒,才將琉璃罩重新覆上。

  「主子為何不拿給皇上呢?」秋靜將手上託盤放下,不解地看著她。

  景寧微微扯唇,清眸中卻全無笑意,「這封信倘若交到了皇上手裡,不僅僅是惠貴人、納蘭大人,就連你、我恐怕都會有性命之憂……」

  惠貴人為何會這般篤定,看罷信,她終於恍然大悟。

  納喇·芷珠要納蘭明珠即刻還朝,立儲!

  古來外戚專權、擁兵勤王的例子實在太多太多,如今,大戰一觸即發,別說眼下時局還沒到大廈將傾的地步,就算是社稷危如累卵,皇上尚且在,皇后腹中胎兒尚未落地,怎麼也輪不到一介妃嬪私自定奪皇儲的安排。

  難怪,她定要將納蘭大人召回,恐怕並非什麼擔心他戰死沙場,而是心存奪嫡的滔天陰謀!

  可這納喇·芷珠一葉障目,只看得見眼下稍縱即逝的時機,卻不懂得後妃密謀朝臣,實在是不臣之心的預兆。倘若此時國之大將有了不臣之心,或者皇上對前線將士忌憚起疑,屆時三藩便有了可乘之機……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惠貴人的想法,豈止是太天真!

  太皇太后說得對,不僅僅是廟堂,眼下就連這後宮,也正逢多事之秋!

  景寧不知納喇·芷珠之前是否寫過類似的書信,她只知道無論如何,這消息絕對不能被送到南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拆開的髮髻重新被綰上,她迅速換了一套簡單花色的宮裝。

  即刻趕往東暖閣!

  正午剛過。

  平日裡,他此刻應正在暖閣處理政務,可等她到的時候,卻聽守衛說皇上去了慈甯宮陪太皇太后用膳。

  暖閣外的護衛是見過她的,不敢攔著,卻也不敢就這麼放外人進去,只好留她在外面等著。

  秋末的天氣已經有些冷了。

  午後的太陽很淡,宛若鵝蛋那麼大,遠遠地照著,卻還是將她晃得頭暈目眩。等了許久,耳目朦朧間,她才聽見遠處傳來一行步履穩重。

  隔著大理石的雕欄,那一襲白衣錦緞的束腰長袍,清雅俊逸,泛著白霧如塵。等離得近了,上好的冰緞料子上龍紋似錦炫目,襯得人愈發豐神俊朗。

  風很涼,淡淡的陽光中,他宛若踏風而來,黑眸如墨泛著隱隱笑意。

  景寧想到要行禮,卻似乎因曬得太久,頭暈目眩,身子一晃,險些摔在地上。

  可僅僅是險些,因為下一刻,她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輕輕拽進了一個懷抱中。

  「雖然朕不介意,可這暖閣委實不適合侍寢……」耳畔,響起了他低沉而喑啞的聲音。

  他嘴角邊掛著一抹戲謔的笑,看著那近在咫尺的臉,竟有種要去親上一口的衝動。景寧看見他眸色漸漸轉深,臉驀地有些紅,不知是因為曬的還是羞的,「皇上莫要取笑,臣妾是為正事而來……」

  說罷,她欲要脫離他的懷抱,卻驀地被他打橫抱起。

  「朕可不覺得侍寢是件不正當的事……」很輕很輕的聲音,掃過她小巧耳垂,酥酥麻麻的。他唇邊笑意更甚,就這麼抱著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徑直跨進了暖閣。

  身後,是張大嘴、一臉驚訝的侍衛隨從。

  唯有李德全還算鎮定,面無表情地跟過去,關門。

  景寧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卻在下一刻,被輕輕放到了花梨木的雕花大椅上。

  「下次來,提前告訴李德全一聲,也好過這麼巴巴地等著!」黑眸中含著一抹笑意玩味,他挑眉看著她,仿佛是在打趣她方才的想入非非。

  景寧神色一窘,咬著唇,低頭,「多謝皇上體恤。」

  他走過去,很自然地將她零落的髮絲弄到耳際,「這下可以說了,有什麼正事?」

  雕花銅爐內,彌漫出的煙絲繚繞,宛若江南的浩渺煙波。景寧猶豫片刻,輕輕攥著衣角,還是低低地問出了口:「皇上……知道孫嬤嬤的下落嗎……」

  「怎麼想起問這個?」玄燁不疑有他,隨意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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