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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此事非同小可,哀家希望你回到東西六宮之後,接近蕊兒,試探她,偵查她,看看這佟佳氏一脈究竟在搞什麼把戲!」

  景寧瞪大雙眼,卻是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臣妾何德何能,這應該稟報給皇上的!」

  「皇上日理萬機,已經有太多的政務需要處理。更何況,平西王造反,夙興夜寐,殫精竭慮。哀家聽說,暖閣內的燈,通常是一宿亮到天明……能為皇上分憂解難,不也是後宮當做的嗎……」太皇太后拿出了當年輔佐新君的魄力,深陷的眼眸閃爍著篤定而自信的光芒,運籌帷幄,翻雲覆雨,一切盡在那素手的執掌之中。

  「可,後妃不能干政啊……」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嬪,鉤心鬥角,無非是為了爭寵愛、爭地位,誰會膽大包天地去觸動社稷根本?前朝往事歷歷在目,紅顏禍國,皆是魅惑侍君,又有哪一個會真正地去謀逆奪權!

  那個純妃,想當第二個呂後、第二個武皇帝嗎……

  她自己也未必有那樣的魄力,如何敢臨危受命,又讓她拿什麼去力挽狂瀾於既倒!

  「廟堂屬於男人,自當由他們去拼去鬥。可這後宮,本就是女人的——既然禍端自宮闈而起,就用後宮女子最擅長的手段來處理吧……從你入宮,短短一年,扳倒一個身懷龍種的貴人,制衡了儲秀宮和承乾宮,化解了皇上與仁憲太后之間多年的心結。能在這宮裡頭縱橫捭闔、遊刃有餘,一般妃嬪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哀家不會看錯人,你絕對有能力辦妥此事,切莫讓哀家失望才是……」

  太皇太后臉上的笑意越發優雅,端和凜然的神色,高高在上,不可忤逆。

  景寧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

  風靜。

  裙若凝雲不動。

  可那心底裡,倏地有一聲零落的歎息,重重地滑落。

  原來,這後宮中的風風雨雨,都瞞不過太皇太后的眼睛……

  緩緩地垂下眸,她朝著高位磕了一個頭。

  「臣妾……遵旨!」

  清宮為盤,誰是執棋者:一入宮門身不由己,在這白子黑子的廝殺中,不見血腥,不見兵戈,卻從來都是殺人不見血的殘酷,不是當旁人的棋子,就是利用別人做棋……事到如今,她沒得選,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知道秘密的人,若是無用,便絕對不會活得很長。

  這是宮中的定數。

  康熙十二年十月初一,慈甯宮懿旨,乾清宮意旨,符望閣犯婦烏雅氏景寧,端敏肅和,柔嘉孝仁,未嘗有失德忤逆,恪守本分,深得聖意,深得太皇太后嘉許,特此破格恢復其封號,賜住長春/宮承禧殿。

  旨意一出,震驚後宮。

  大清開國以來,宮闈中,從沒有哪個妃嬪在風光最盛的一刻,被貶謫冷宮,也從沒有哪個冷宮的宮人,能讓慈甯宮和乾清宮同時下旨晉封。

  一時間,長春/宮的風光,蓋過了整個東西六宮。

  按照宮中定制,嬪年例為銀二百,包括蟒緞、織錦、妝緞在內的各色錦緞布帛若干,各色瓷碟銀器若干。除此之外,慈甯宮那邊又破例恩賞了幾十對藍底黃龍瓷,幾十對銀質盤盞,冬夏兩季的金簪和食簪,吉祥繡品若干。

  太皇太后這麼做,無非是想抬高她在後宮的地位,雖位卑,卻榮寵,也的確一度達到了很好的效果——前來拜訪的妃嬪多到足以將承禧殿的門檻踏破,而那些尚服局的宮人,再不敢以次充好,賠笑討好,極盡殷勤。

  可她知道,這榮寵的背後,承繼了太多女子的妒忌與嫉恨,肩負了太重太重的擔子,若非萬不得已,何苦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

  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就如同現在,承禧殿的寢殿內端然而坐著兩位貴人、三個常在、四個答應,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人比花嬌。若是換作任何一個妃嬪,必是示好而來,可此時正在那花梨木椅子上坐著的,正是榮貴妃馬佳氏芸珍。

  若論驕縱,她算翹楚。

  「果真就是不一樣了,居然讓我們這麼多人等她一個,當真是好大的架子!」

  馬佳·芸珍未發難,倒是其中的一個常在閑閑地開了口。

  「如今人家可是寧嬪,比你我都高許多,當然有架子了,否則怎麼顯得出皇上和太皇太后的百般恩寵呢!」

  「我看倒未必是皇上的心意,據說,在她還在冷宮的時候就去過慈甯宮,指不定用了什麼法子,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又和善仁慈得緊,央不住哀求,就恢復了她的封號唄!」

  「你們別這麼說,」宜貴人郭絡羅·桑榆端起案幾上的茶盞,湊到唇邊抿了一口,「人家不是奉了茶嗎,已經很客氣了……」

  秋靜此刻正站在門外,聽著那酸溜溜的話,這時才緩步輕移走進了寢殿。

  「奴婢秋靜,在這兒給各位主子見禮,主子萬福金安!」

  甯常在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家主子呢,怎麼讓一個丫環來招呼我們?」

  「我家主子現正在慈甯宮太皇太后那兒,說話就回來了,請各位主子稍等。」秋靜回答得很得體,落落大方的樣子。

  幾個宮人聽罷,不由得面面相覷,而宜貴人則抬頭和榮貴人交換了個眼色。

  這時,回廊內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花盆底的旗鞋踏在青石方磚上,發出獨有的嗒嗒聲,景寧從院外走進來,一襲緋色的繁花宮裝,端莊秀雅的旗髻,流蘇搖曳下是彎彎的眉黛如墨。

  「讓眾位姐姐久等了,妹妹在這兒賠罪。」

  她說罷,當真斂身行禮,在場的宮人除了榮貴人外,皆忙不迭地起身還禮。

  「拜見甯嬪,甯嬪萬福金安!」

  這時,馬佳·芸珍和郭絡羅·桑榆才不緊不慢地起身,景寧見狀,快走幾步,迎了上去。

  「兩位姐姐莫要多禮,折殺妹妹了!」

  景寧的品階較之在場諸位,都高了許多,可這入宮的資歷向來是分先來後到的,稍微懂些人情,便不會拿身份壓人。她尚且要在這宮中待下去,怎會不知謙遜。

  果然,榮貴人見她這般,臉色稍和,可宜貴人卻適時地走了過來,道:「規矩不可廢,如今,妹妹可是貴為嬪了,我等見了還是要見禮的!」

  景寧輕笑,再次將她扶起,「旁人不知,姐姐還不知嗎,妹妹不過是宮婢出身,承蒙皇恩才有了今日的位置,哪能與姐姐們相比呢!」

  宮女秀女,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出身卑賤,本不足為外人道,掖著藏著,唯恐不及,旁人若不說,便是連自己都刻意忽略了。景寧之所以主動點出,是因為她夠聰明。想那妃嬪們聚在一起,為了顯示自己的出身,總會不厭其煩地追憶當年在鐘粹宮當秀女的經歷。

  那時她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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