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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臣妾本是一介奴婢,承蒙皇恩,才被破格晉封為嬪。如果,現在皇上為難,大可將臣妾貶至冷宮……」她說得悲悲戚戚,卻在不經意間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色。

  他是皇上,貴為九五至尊,卻還是要被宮闈的蠅營狗苟捆住手腳,這其中實在有著太多太多的無可奈何。

  這,她懂。

  可若是有心,他要保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朕記得,那日曾與你許諾,保你今後無憂……」

  他的聲音輕輕的,含著一抹疏淡的親密。景寧愣愣地抬首,那被深深鎖在記憶裡的一夜承歡,霎時,又在她的腦海鮮活了起來。

  她曾極盡挑逗,布下了溫柔纏綿的陷阱;他卻疏淡若離,滾燙的血液,卻仍生生克制住了欲望。她曾輕解羅裳,嫵媚妖嬈,亦步亦趨,極盡魅惑。那時,他終於投降,卻反客為主,給了她一夜繾綣。

  可,她的情深卻並沒有換來他的意濃,有情卻無情,終究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

  「臣妾也記得,那是皇上賞賜的恩典……」她輕咬著朱唇,眼底含著一抹淺淺的苦澀。

  嘴上不說,心上不想,她便以為自己不在意,可此刻才知,所謂的摒除芥蒂,不過是她的自欺欺人。

  他深深地望著她,眸光靜靜的,「過了今日,恐怕,朕要再一次負你……」

  「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臣妾不委屈……」

  景寧輕輕地歎了口氣,了然亦認命。

  她猜得不錯,前一日,福兮剛因失德敗行被打入冷宮,後一日,宮裡頭就翻了天。

  第一個鬧起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榮貴人馬佳·芸珍。這一次她學乖了,沒有去找皇后,而是乾脆越過一層,去了慈甯宮。但任憑榮貴人怎麼鬧,景甯已經無心去管,也管不著了,因為第三日,她也被貶去了冷宮。

  後宮又一次譁然。

  得寵與失寵,一個宮中女子需要歷經一生才能夠經歷到的沉浮變遷,景甯只在宮中一年,便體會到了什麼叫人間冷暖、世態炎涼。

  得寵時,百般好,前來走門子的妃嬪多到足以把承禧殿的門檻踏破;失寵時,卻是人走茶涼,寬敞的大門口,連只麻雀都不願意落。

  隨她一起進景祺閣的,是秋靜和冬漠。春淺和夏濃仍留長春/宮,卻是去了綏壽殿「伺候」惠貴人,一則方便以備不時的策應,二來,是為了讓皇后安心。

  而映墜,回去了承乾宮,鈕祜祿皇貴妃那裡。

  那日,從枕下發現的那個含了慢性毒藥的香包,經過試探,確定是鈕祜祿皇貴妃所為,可這種精細到入微的手腳,非得是貼身出入的人不可。

  映墜原本純良,可捲入了妃嬪傾軋,即便心有不忍,也難免會受到牽絆和威脅……她對景寧下手,或許是無可奈何,或許是有心為之。但,景寧都不怪她。當初,終究是自己取代了她的位置,這份虧欠,就是現在彌補吧。

  那個香包,發現及時,她願意放映墜一馬。

  「主子,聽說昨日,皇后娘娘和鈕祜祿皇貴妃都去太皇太后那兒求情了……」秋靜一邊為景甯打理長髮,一邊低低地道。

  景寧不甚關心地把玩著腕上的碧璽手串,顆顆瑩潤,通透寒涼,亦如冬日裡的冰雪。現在她全身上下,只有這麼一件東西最值錢了,其他的都在入住景祺閣的時候,打賞給了看門的侍衛。

  「娘娘們體恤,我也只能早晚一炷香,乞求兩位娘娘福祚綿長……」她說得溫婉,卻還是扯了扯唇角,微微挑起了一抹會意的哂然。

  皇后和皇貴妃兩個人,哪裡是真心為她求情呢?

  誰都知道,太皇太后早就不管後宮的事了,撞上了,只要不傷大雅,一律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交給皇后或是皇上來處理。她的貶謫,是皇上親自下的旨,入住景祺閣,也是李德全親自押送。若要求情的話,不是應該去內務府、去乾清宮的嗎……

  不過,這後宮向來是冰的,人情涼薄,人心莫測,皇后和皇貴妃起碼還是去做了做樣子。這份心思,她雖不感激,卻也領情。

  七月底的天氣,依然悶熱,清風送暖,帶來滿院子輕輕淺淺的花香。

  北五所,毗連著紫禁城東北的角樓,景祺閣算是其中最荒僻的一座宮殿,因為離中宮最遠,平日鮮有人至。內務府的人不來,院牆都已經敗落了,屋內簡陋,但好在寬敞幽靜,不至於太過淒涼。

  先帝爺在位的時候,據說,曾經弱水三千,唯獨鍾情于一個董鄂妃,儘管不曾罷黜後宮,卻遠遠不會有佳麗三千的妃嬪。就如現在,同住北五所的,除了為數不多的幾個太妃,就是前幾日剛進來的福貴人了。

  「東廂那邊有動靜嗎?」轉著手中的碧璽,景寧問得看似無心。

  「回主子,夏竹昨天來過,說是福貴人這兩天身子不太好。當時主子不在,奴婢擅自做主,讓她先回去了……」

  景寧輕輕抬眸,看著身前這個淡然靜默的女子,是從什麼時候起,秋靜開始自作主張了呢……昨日,她的確不在,因為她正在颯坤宮和承乾宮之間兩地奔波。可當時秋靜一直隨行左右,寸步未離她的身邊。夏竹來稟報,自己不知,她卻知道。

  「恐怕不是來不及說,而是根本不想說吧!」垂下目光,她的眼底,含了一抹了然。

  秋靜怔怔地抬頭,複雜地看著她。

  「主子不要怪罪秋靜,秋靜只是覺得主子對福貴人那麼好,可她卻不領情,如今同住冷宮,主子實在不好再去管她……」人未到,聲先至,剛踏進門檻,冬漠就急急地替秋靜辯解。

  她手上端著一個精緻的紅漆託盤,盤上是盛著烏黑藥汁的瓷碗。

  被打入冷宮,可禦藥房的人依然一日一次地來送藥,殷勤周到,從沒有任何的怠慢,大抵是受到了李德全的吩咐。

  看了幾個時辰的火,冬漠的臉微微熏紅,眸中染著一抹倦色。

  秋靜側過目光瞪她,低低地嗔怪,「主子並沒有責怪,你不要多事……」

  「你這個人,怎麼不識好歹!」冬漠也瞪起眼,一雙美眸冷冽,卻是在與她賭氣。

  秋靜緊緊地抿著唇,瞥了她一眼,沉聲不語。

  景寧在一旁看著。自從秋靜來到她身邊,就一直是內斂沉默的,唯有對著冷豔的冬漠,才會略略帶著脾氣,而這種脾氣卻滿含著親密與信賴。

  深宮中,她們這樣的情誼,最值得珍惜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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