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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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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於她,並不只是主子而己。 他的愁,他的悲,於她心底都如一層層不斷蕩漾不斷擴大的波紋一般,化作她心底的疼惜。 良久,皇帝終於開口:「去虛英觀。」倒是要去看看,百姓們的虔誠。 悠兒無可奈何,正要喚儀仗來,皇帝卻擺了擺手,自顧自去了。趕緊亦步亦趨地跟上。皇帝似是隨意而行,一路穿過長廊,繞過曲橋,最後沿著卵石鋪就的小道,一路向北而去。年幼時候也淘氣,在宮中與若梨玩鬧慣了的,一條條小道竟都如昨日一般清晰地刻在腦子中,不多時,便瞧見前面一個垂花門,從上頭望過去,便能見虛英觀那飛起的簷。正是夏末秋初,觀外遍植青松碧竹,清清水水的顏色,與宮中的富麗堂皇竟是兩樣。 皇帝尋了一處假山上的亭子,負手站在哪裡。凝視著這一片松濤竹海。不遠處的一片白樺林,這時候還不到黃葉的時候。若有似無地,仿佛能聽到信徒們祈求的聲音。 悠兒不知道皇上在想什麼,卻不敢打擾。只是見天色漸漸地暗下來了,想著又是皇上上晚朝的時侯了,一眾大臣許是已經進了乾華門,不禁有些著急。 戰事告急,皇上已經連續上了七天的晚朝。 這時候,忽見竹林中轉出一個人影來,不禁嚇了一跳。仔細看去,仿佛是一名青衣女子,挽著小小的竹籃,一手提著一把小鋤,低著頭不知在竹林中尋找著什麼。 皇帝似也有所察覺,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只見那女子蓮步珊珊,低著頭看不見容貌,只有滿頭的青絲在腦後松松的一挽,垂下寥寥數條髮絲,在肩上如墨帶一般。她繞著一根根翠竹而行,腳步似是隨意,卻又如翩然起舞一般,身段嫋娜,竟讓他生出些許熟悉之感。 待那名女子走近了,悠兒才赫然發現,竟是那廢作庶人的雲氏。心中不禁一沉,忐忑地望向皇上。皇帝想來也是認出來了,悠兒從身後看去,只能看見他微微張了張嘴,卻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心中正思忖著是要去請雲氏離開,又捉摸不定皇上的心思,一時不敢妄動。眼見雲氏越走越近,一身青色的道袍越加旋出青色的小小花朵。 皇帝是身子晃了一晃,只請若無聞地喊了一聲:「悠兒,去……」便聽見身後有匆匆的腳步聲,悠兒轉身,卻看見是吳意子急急而至,臉上的表情怪異。行至身邊,並沒有看悠兒一眼,便湊到皇帝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只見皇帝身子猛地一顫:「混賬,怎麼不早早票報!」 話畢,不待吳意子會話,拔腿便走。 悠兒用疑惑的眼神詢問著吳意子,吳意子只講食指放在唇上一比,搖了搖頭。 才是初秋,這王府裡早已經是草木敗落。王家早己敗落,吏部尚書王望亦於幾年去老去,其獨子王逾亦早在十餘年前便已經離世。這些年來不過是靠了太后時不時地接濟一些,才能勉強支撐。 皇帝才踏進王府,便有吏部尚書遺孀王唐氏領了幾名下人在院中接駕。王老夫人年過六十,已經是老態龍鍾,一頭華髮銀光閃閃,一雙眼卻是炯炯有神:「民婦參見皇上,吾皇萬歲。」因出身名門,見了皇帝卻是不慌不忙。 皇帝並沒空與之囉嗦,只略略點了點頭便要往後頭走。 卻冷不丁的,一直拐杖騰地橫在面前,攔住了去路。 心中正焦急,連宸祈不禁有些微惱:「老夫人這是何意?」吳意子亦是喝道:「好大的膽子,竟敢攔住皇上的去路。 老夫人卻是毫無怯色:「民婦攔住皇上,是為了皇上著想。王裘氏已經是病入膏肓,身帶不詳。皇上龍體金安,不可冒犯。」一臉堅決,毫無退讓之色。 皇帝更加惱怒:「既然已經病入膏肓,為何到如今才來稟報?」 老夫人更是神色自若:「民婦認為此乃王家家事,不足以上達天聽。」 「家事!」皇帝怒得吼了一聲,心底卻知道老夫人所言合情合理,一時找不到話來辯駁,只得愣在哪裡。 半晌,才道:「聯不管家事國事,今日誰敢攔著聯,便是抗旨!」 屋子裡彌漫著濃重的藥味,皇帝才踏進屋,便被這藥味嗆得咳嗽了幾聲,眼睛亦被熏得睜不開。「這屋裡點的什麼香?」不禁脫口問道。 便有王家請來的大夫,在一邊畏畏地:「啟稟皇上,此乃驅邪的艾草,並不是香料。」 艾草! 皇帝怒目而視。 這才知道,自吏部尚書離世,王老夫人請了道士至家中辦了一場法事。那道士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法事做到一半,竟忽地高呼這府中有不潔之物。一路追尋,便到了王裘氏所居的這墨陽閣。 還未進屋,那道士便直呼這屋中居住的乃掃帚星轉世,克父克夫。當年娶王裘氏入門,王老夫人本就看中裘氏名門,打著為奄奄一息的兒子沖喜的主意。沒想到裘氏一進門,王逾便一命嗚呼,沒多久,裘氏亦家道敗落。於是便一直不待見這個媳婦,只是裘氏一直恪守本分,也抓不到錯處,這道士一眼,老夫人正好借題發揮。 只因是太后親自賜婚,動她不得,便從那日起,日日要裘氏在墨陽閣中焚燒艾草,作驅邪之意。 「依奴婢看,少夫人這病便是生生被那艾草熏出來的。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哪禁得起沒日沒夜的熏……」說話的是裘氏自家中陪嫁而來的丫頭巧兒,心疼得直抹眼淚。 心便如猛然一揪,皇帝隨著巧兒進去,臉色陰鬱無人敢攔。只到病榻邊,瞧見了那已經枯瘦如柴的裘氏,慘白的臉色。 卻只能愣愣地站在那裡。 自那日私自出宮出了婁子,被裘大人送回宮起,他便再沒有見過她。她出嫁之日,亦只是遠遠地站在窗外,她蓋著喜帕。 這麼多年了,這是第一次見到她。 她…… 已經同記憶裡的不同了。 判若兩人,只有在五官之間依稀辨認出些兒時的模樣。 蹣跚幾步,想要靠近。 「皇上……」吳意子心中暗喊不好,壯著膽子硬著頭皮上前去攔了攔,「皇上龍體要緊。」卻是暗暗使了個眼色。 這屋子裡還有王家請來的大夫,和王家三四名下人,可不好落了什麼話柄,傳出去對這裘氏也是不利。 連宸祈臉色蒼白,卻明白吳意子的意思。 手早己在兩側緊握成拳,青筋隱現。 「大夫,王裘氏到底如何?」 那大夫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見皇帝如此,一顆心早就上下打著鼓,此時更是「撲通」一聲跌倒在地:「啟……啟稟皇上,草民回天乏術……」 滿屋子的人,沒有一個敢接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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