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畫扇 | 上頁 下頁
七八


  清兒說的,果然是真的。

  皇帝道:「亂軍竟然打算勾結大興國——呵,」他冷笑一聲,「誰不知道大興國太后如今在聯的宮中,誰不知道大興國皇帝的親妹妹,是聯的皇后!」連煜華居然想要勾結大興國,簡直是不自量力。」

  林遠不動聲色將素箋折好,想了一想才道:「王爺自幼聰敏,不會忘記這一層關係。皇上要小心後宮有變才是。」

  皇帝皺眉:「侯爺的話,似有玄機。」

  「皇上先前派了人去大興國,若是皇后知道了,定然不高興。」本來打算沉默到底,但是為了大玥朝,為了傅家的江山,他不能不管。

  大明朝不能落入連煌華手中。

  皇帝一愣,臉色忽地便難看起來:「侯爺!」

  林遠不慌不忙地一笑:「太后對皇上甚是關心,臨行前親臨定遠候府,交代臣鼎力輔助皇上。」

  原來他的一舉一動,父皇母后都看在眼裡。嘴上卻還是硬:「若真是關心,怎麼會選在這個關頭走……」

  話音未落,只見吳意子匆匆跑進來,手中握了一封信箋,呈上後看了看林遠。

  皇帝瞟了一眼信封,便知道是誰來的。頓時臉色一沉。打開看了,臉色越發的難看。林遠早從吳意子臉上看出,這信定與戰事無關,心中便有了幾分猜測。

  「皇上,可是……」踟躕著,還是開了口。

  皇帝睨了他一眼,半晌終是把信遞給他。林遠接過在手裡,便見素白的信紙上有黑色的點點,細看了才發現是血跡,乾涸了凝結成黑色。卻看見字跡極為潦草,像是匆忙之中寫下的,字句亦不甚通順。

  屋中靜默無聲,唯有夏日的冰,滴在金盆上發出的滴滴答答,枯燥得緊。過了好一會兒,林遠才開口:「皇上不是想要在這個關頭——這是大興國的家事,與大明朝並無關係。

  皇帝道:「她欺騙了聯,這是欺君之罪。她還想殺人滅口,簡直可惡!」最後「可惡」兩個字,簡直是吼出來的,一掌拍在禦案之上,幾隻架上懸著的狼毫筆不停地晃動起來。

  畫扇,他的畫扇……

  居然受了這麼多的苦,而他卻一直蒙在鼓裡,甚至成了幫兇!

  林遠默然揮了揮手,吳意子便退了出去。

  「雲殯的事情,太后亦有交代。」他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聽說,當日雲殯是以皇后陪嫁的身份進宮來的。還有,她的姑姑,是死在皇上手上,皇上難道不怕……」

  皇帝一愣,面色刷地蒼白。

  「不可能!她……」

  他居然從沒想過,他根本忘記了她的那個姑姑是死在他的掌下的——他一直想著,她是恨皇后的,他一直以為,她進宮是為了對付皇后的!

  他竟從沒想過這個可能,她可能也恨他!

  「依臣只見,」他看了一眼禦案上的信紙,「如今雲殯留不得。」

  「大膽!」皇帝不假思索地,瞪大了眼,「什麼留不得,朕的後宮,什麼時侯輪到你來說留不得!」話音剛落便又覺得不妥,又添了一句,「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她並沒有傷害到z朕。」

  林遠笑:「皇上聖明,臣想到的,皇上一定是想到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婢,即便當日被皇上救下,日後皇后要殺她何其容易。如何就逃過了,還去了公主宮裡——偏生那麼巧,跟隨公主上了玉嵐山……」

  「夠了夠了!」皇帝頭疼地,一掌揮落了案上的筆架,只覺得一口腥甜上喉,「朕說過她並沒有做於朕不利之事!」

  「即便之前役做,難保日後不做!」林遠步步緊逼,「她與皇后之間的糾葛,皇上如今都清楚了,她是必會對皇后不利的——如今,大明朝需要皇后!」便刷地下跪,嚴詞道:「請皇上三思,為江山社稷著想。」那日在玉嵐山上見到她,一臉淒然落寞,卻有掩飾不住的倔強和憤恨,他便心底不安,總覺得這個女子不會簡單。

  無論是誰,可憐也好,可恨也罷,只要是妄想毀滅傅家江山的,他都要毫不留情地除去——為了清兒,他也要除去!

  皇帝禁不住退後了幾步,語意淒涼:「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對她的情意,你不明白梨樹下那一刹那的心動,不明白……

  人生若得知己如此,又怎麼是一句江山一句社稷能放開得了的!

  林遠苦笑,只低低地說了一句:「皇上如何知道臣不明白。」

  為了自己愛的人,那種可以犧牲一切的,不顧一切的心情,他明白——再沒有人比她更明白!

  湖上初升的月,如一彎銀勾,鑲嵌在墨色的綢緞般的夜空中,冷輝靜靜瀉下,月華下風卷起了荷葉,帶著清涼芬芳的水汽,刹那間萬物靜謐無聲,只有遠處傳來的樂音,遙遙地穿透這月色,衝破湖面上淡淡的霧氣,將湖割裂成無數細小的水銀。

  畫扇將這月色盡收眼底,聲音帶了幾分慵懶,卻因了喉間沙啞,顯得詭異:「王爺確是這麼說的?"

  月眉點頭:「王爺怕授人以柄,月眉出宮去接的密令,看完後立即銷毀。以免落入後宮哪位的手中,對娘娘不利。」

  「這誠意倒是十足……」畫扇臉上浮起神秘的笑,如湖面上的水銀一般變幻莫測,「若如此,今夜這晚宴我若是不去,不是辜負了王爺的一番苦心。」便轉身,對月眉展開絕美的笑庸,「更衣。」

  目光順著如水的月華投進屋內,梨木雕花的小幾上,皇帝方賜的績羅綢緞在月色下發出淡淡的光澤,一顆碩大的東海夜明珠,在深色的錦盒之中發出比月色更加咬潔的光亮。唇邊的笑意越發地濃,如這夜色。

  那笑,竟讓月眉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樣的笑,她只在王爺臉上看到過——那樣淒美絕望,卻又帶著瘋了一般的狂熱,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讓之稱心如意的東西,卻又帶著死亡的靜謐。

  沁心殿築于水上,四面空廊,竹簾低低地垂著,需撐了小舟,由一個蘇州來的船娘輕輕用竹竿一推,不出一會兒便到。

  平日裡無事的時候,殿裡是極靜的,幾乎只能聽到微風吹過的聲音,如今卻因了皇后的晚宴而熱鬧非常,與平日來的時候不一般了。

  畫扇方才下了小舟,便看見悠兒帶著窘然的笑等在岸邊。想來是船才撐到一半的時候,便被眼尖的奴才瞧見了,去報的信。

  「娘娘怎麼也來了……」悠兒笑著迎上來,「皇上正說要走,去流雲軒看娘娘呢。」

  畫扇笑:「怎麼,還能想起我來?」便也不管,徑直往殿裡去。悠兒心底焦急,晚上去請的時候,雲殯明明說了不來的,皇上頓時松了口氣的樣子,定然是不喜歡娘娘來的。便急忙上前去,想攔卻知道是攔不住,只能悄悄地遞了個眼色,命一邊的侍女先去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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