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畫扇 | 上頁 下頁
七二


  他是不可以喜歡上任何人的,他是不可以愛上任何人的……他的存在,只為大玥朝的江山,只為至高無上的權利,只為天下的臣服!

  「你果然,是愛上她了。」這句話不是疑問,是肯定,她身子一晃,幾乎要站不穩。連最後的一絲希冀都破滅了嗎?「那麼我呢,你到底打算把我當作什麼呢?"

  不是說,她在皇宮裡幫助他,待到大業完成,他坐了皇位,就要她做他的皇后的嗎?如今,才不過短短一年,他的心就已經變了嗎?

  「不可能。」得到的卻是他斬釘截鐵的否定,只是那語氣卻心虛得任是傻子,也不會相信。「我不會愛上任何人。

  不會愛上任何人。

  短短的一句話,卻如驚雷炸開在耳畔,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喃喃地重複著他的話:「不會愛上任何人……那麼……」

  那麼,我呢?

  讀懂了她眼眸中的幽怨,他笑,仿佛如釋重負一般:「愛情,不過是我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我要的是什麼,你知道的。」

  她亦笑,忽如春陽般燦爛。

  是啊,她早該知道的,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總還是傻傻的以為,她這樣守在他的身邊,總能感化他冰冷的心的吧,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她的吧……

  或者,只要他離不開她,那就足夠了。

  看著她的臉,她的笑容,連煜華心底忽然有莫名其妙的恐懼。他下意識地察覺到,這個女子,從一開始他就把她當作是一顆棋子的女子,或許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她竟已經這樣瞭解他,竟然能夠看穿他塵封己久的心。

  「總而言之,沒有本王的命令,切勿再輕舉妄動。」他丟下這樣一句話,幾乎是在她空洞卻穿透力極強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害怕了嗎?」她斂了笑容,請若無聞地,「連煜華,我們認識,多久了……久得我都不記得了。這麼長的歲你的心,我並不是一無所知的呢……」

  你清楚地告訴過我你要的是什麼,你亦清楚地告訴過我,不會讓愛情成為你的絆腳石。可是,我卻是心甘情願愛上你,輔助你,得到你所要的。

  我心甘情願輸給權利,輸給江山,輸給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位。

  但是,這一次,我卻是輸給了一個女人。

  所以,我不甘願。

  都是謊言吧,說什麼你絕不會愛上任何人。等愛情真的來臨的時候,是任何人都抵擋不住的吧?你是,我也是。

  她緩緩地走出長廊,屋簷再遮蔽不到烈日,每一縷陽光都毫無遮攔地肆意地照射在她的身上,隨之而來的是灼熱的疼痛,她卻感覺不到,整個人仿佛已經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一般。她走到小溪邊,方才他站著的位置。左手邊的欄杆上,有一道淺淺的掌痕。

  她記得,那一年是皇后去了,她隨著母親進宮來弔唁。因了當今太后的特別喜愛,她也常常進宮的,對宮中頗為熟悉。

  喪禮並不是有趣的活動,百無聊賴之中她便偷偷地溜了出來。那是冬日,白雪皚皚覆蓋著整個皇宮,加上國喪宮裡慢帳皆換上了白色,一時之間整個皇宮都仿佛是白色的一般,那樣蒼白,那樣可怕。

  更加覺得無聊。

  便是在那時候,這個廊子底下,看到了,站在這裡的他。

  那時候,他那樣寂寥,那樣絕望的背影,只一眼便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底。她在廊子下站住,還沒開口,便有身邊的侍女討巧地湊上來,吃吃地小聲在她耳邊道:「這便是皇長子了。」

  她愣住,心底卻如一池被攪皺的春水,被最和煦的風吹拂著,慢慢地蕩漾開波瀾。

  那時候的他,已經是在沙場立下無數功勳的名將,加之以皇長子的尊貴地位,常常是閨中女子相互調侃時掛在嘴邊的。與許多女子一般,她亦在心中偷偷地勾勒過他的樣子,她見過皇帝,便想著他亦應有那梨花般溫和的眉眼;他久經沙場,應該比皇帝多幾分風霜……

  常常想著想著,便不由自主地紅了雙頰。久而久之,他竟成了她心底一個遙遠的夢想,是少女心中對愛情美好的期望。

  如今他便站在她的面前,只是一個背影,卻震撼了她的心。

  絕不是,他絕不是一朵溫和的春梨。

  未出閣的女子,本是不該隨意和男子見面的。只是竟是鬼使神差般,顧不得侍女使勁地扯著她的袖子,她竟徑直走進雪地中,用執扇遮了臉:「民女見過皇長子。」

  抬頭,便對上一雙狹長的眼,血紅,如垂死的野獸一般。可是那時侯的她心底竟不怕,只是勇敢地仰著頭,從執扇上方直直地回視他。

  那時候,若她的臉沒有被執扇遮住,她想連煜華會看到她的嘴角,是那樣執著與倔強。直到他輕輕地吐出三個字,帶著疑惑與危險的氣息:「你是誰?」

  她方才展顏:「家父門下省主事葉夢。」話音未落,她便看到他原本冷摸的表情有了一絲波動,心竟也隨著顫動了一下。

  他知道她嗎?

  竟有這樣的期盼。

  「葉夢的女兒……」他轉過身子,低頭去看地下冰封了的小溪,只是純白一片,他卻看了許久。良久才複又抬起頭來,血色的眸光已經隱去,換上淡淡的慵懶眼神:「那又如何?」

  她楞住。

  那又如何?

  是啊,她竟役想過,只是鬼使神差般地,便下來參見,竟沒有想過,這見了之後,又如何?轉身便走嗎?回到喪禮上去,然後跟著母親回府嗎?

  不,她自然不是這樣希望的。

  看著她呆呆地想著,連煜華嘴角揚起一個譏俏,轉身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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