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畫扇 | 上頁 下頁
三六


  他只覺得腦子隱隱作痛,似有針刺一般。到底這當中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他愛上的,究竟是哪一個?

  「奴婢名叫雲初,原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如今在公主宮中服侍。」終是平靜地說出這一段早已想好了的話,她嘴角是淡淡的。

  再沒有雲畫扇,再沒有了。

  連宸祈,雲畫扇已經和姑姑一起死在了你的劍下。

  聽她這樣說,連宸祈的表情漠然。輕輕揮了揮手,吳意子便領著眾人下去了。

  小小的房中,又只剩下兩人。

  畫扇站著,低著頭看著腳上一雙藕色繡花鞋,上面星星點點的紅梅刺目,似鮮血滴滴濺開的一般。地板是褐色的木,擦得發亮,卻映不出她的臉。

  連宸祈慢慢地走過去,一手輕輕捏起她的下巴。

  她有一雙那麼美的眼,眼波流轉,是攝人心魄的光彩,只是那淡淡的哀愁,若有似無地籠在眼眸中,迷迷濛濛的,他看不見她眼中的自己。

  另一手綰起她隨意披散著的烏黑髮絲,那柔軟的觸感帶著滑膩,如蛇一般在他指尖纏繞著。他捋起一把,輕輕撫在她的臉上,只余一汪明眸似水。

  仿佛是有人,輕輕撥動了他心中的弦,他只覺得心中一顫。

  「是你……對不對?」他開口,聲音生澀啞然。這張臉,真真的像極了她,比若如還要像,更甚的是一雙眼眸,雖然若如有一雙一模一樣的,那眼中的光彩卻全然不似。

  畫扇的身子一顫,宛若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奔騰起來,她抬起頭,深深地看住他。他的臉,是在她夢中出現過千百次的臉,依然是那樣好看的眉眼,一點都沒有變。她曾經那麼深那麼深地想念著他,當發現那個可笑的錯誤的時候,她又是那麼渴望能夠告訴他真相。

  如今她的臉已經痊癒了,他亦肯相信她。只要她簡單的一個「是」字,一切都可以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只是,她忘不了姑姑的死!

  即便他是失手錯殺的,姑姑亦是死在他的手裡的!

  終是慢慢地平靜下來,她紅著臉,仿佛是不經事的小家碧玉,羞澀卻迷茫地:「奴婢不知道皇上在說什麼……」

  頹然地垂下手,連宸祈失望地。

  「不是嗎?」難道昨夜的一切都是夢嗎?「那昨夜……」

  「昨夜,奴婢扶皇上回房休息,哪知道皇上突然抱住了奴婢……」畫扇裝出一副羞赧不已的樣子,頭低得不能再低,手指不斷地交纏著,真的就似深閨女子初見男子一般。

  看著她的樣子,連宸祈默然地,想了半日,眼中有古怪的光芒流轉。畫扇不敢抬頭,只是眼角餘光略微瞥見,卻不知他究竟在想什麼。只是愈加沉寂,她心中愈是慌亂。

  「罷了。」他終是淡淡地,嘴角浮起一絲捉摸不定的笑,淒然無奈,「既然朕要了你,便會給你個名分。」便喊來悠兒,交代在旁整理出一間乾淨的屋子讓畫扇住下,便起身往前殿去了。

  父皇和母后那裡,還需要費點精神呢。

  不多時,悠兒便收拾好了屋子。庵堂中本就不甚奢華,臨時收拾的屋子,也略簡陋些,不過一床一幾,靠窗立著一個架子,掛了件藕色小衫,底下有水綠色的流蘇細裙,並一雙杏色平金繡花鞋。

  「姑娘如今也算是個主子了,雖還未冊封,總不好穿著婢女衣衫的,先換了吧。」悠兒笑著道,便要替畫扇更衣。

  畫扇急忙退了幾步:「不勞煩姐姐了,初兒自己來便好。」總是不習慣人伺候的,在南王府裡便是。

  悠兒見她這樣說,亦不勉強。她是皇帝身邊貼身的侍女,連皇后都無須伺候的,便福身退下了。

  摟了衣衫在懷中,畫扇慢慢地在床邊坐下。這床鋪得極軟,悠兒只不過照了宮中寶林的規格,底下鋪了一層棉,上又是一層細棉,才鋪了玲瓏紗的墊子和藏青色的被子,只是於畫扇,已經是再好不過了。原先在南王府裡,雖然錦衣玉食,只是終究覺得茫然,如今這床,才仿佛是她的一般。

  她緊緊地摟住懷中的衣衫,將自己蜷縮起來。

  手腳冰冷,如死了一般。

  雲畫扇,你要堅強些。她輕若無聞地告訴自己,眼中泛起盈盈的光,嘴角卻是一絲笑,淒然,絕望,卻又決絕。

  正院房中,華清氣得將手中的青花瓷茶盅狠狠地摜在小幾之上,一雙鳳目微眯,蛾眉緊蹙。連錦年見她這樣,急忙勸道:「何必這樣動氣,小心氣壞了身子!」轉身對連宸祈,亦是嚴厲的表情:「胡鬧!佛前殿后,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你這是折了大玥朝的福!」眼眸間亦不再是平日素來淡然的笑,多了幾分不怒自威。

  連宸祈自知理虧,亦不敢辯駁,只跪在了地上:「父皇母后恕罪,兒臣是一時鬼迷了心竅,願意受罰。」

  「你不該請我們恕罪,該到佛前去請罪才是!」華清鐵青著臉,別過臉去,似是氣到不行。頓了頓又道:「把那女子給我帶上來,我倒要瞧瞧,是什麼人讓我們的皇帝迷了心竅了!」

  吳意子原本是畏畏地站在一旁不敢言,見華清這樣說,急忙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連錦年訕訕地吃了口茶,靜默不語。

  他是太上皇,這兒子後宮的事,自然是不太好管的。

  不多時,吳意子便領著一個女子進門來。

  華清斜眼一看,不禁有些發愣。

  是那日在那水池邊見到的女子。當年她毀了容,曾也用紗巾遮臉一段時日,那些日子她常常沖紗巾後看人,也養成了看人雙眼的習慣,一見這星眸流轉的光彩,心下自然便想起來了。

  她是皇后的陪嫁丫鬟。

  不覺心裡已經有幾分不悅。

  女子款款走近幾步,行了個大禮:「奴婢拜見皇上,太上皇,太后。」只覺得她舉手投足,是不盡的風情,宛若有淡淡的輕風清輝縈繞在身。

  華清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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