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畫扇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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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扇慢慢地扶了姑姑出去,一路上穿過長長的回廊,兩邊古木參天,底下的灌木荒蕪蕭瑟,昏黃敗壞,又被厚厚的積雪壓了,只能見一片蒼茫的白色。 自進宮以來,整日地忙著幹活,竟也沒有時間帶姑姑出來走走,怕是把她悶壞了。一路上宛言臉上是明亮的笑,不時好奇地指著奇樹怪石,興奮得呀呀叫。畫扇自然又是心酸,卻不在臉上露出來,含了笑一樣一樣教與姑姑。 這些都是小時候姑姑曾教與她的,如今她又還給了姑姑。 不知走了多久,見姑姑臉上漸漸露出了疲憊的神色,畫扇四處打量著,見前頭有一處荒蕪的院子,院前的小道上,積雪不除,想來應該是個閒置的園子,便扶了姑姑往那邊去了。 待推門進去,才看見這院子裡乾淨整齊,不像是沒有人居住的。連忙要退出來之時,卻一個不留神,姑姑已掙脫了她的手,跑進了院子。 畫扇急得跺腳,趕緊追了進去。這還不知道是什麼人物的居所,萬一冒犯了哪位主子,豈不是要遭殃受罰,搞不好還會丟了性命。 姑姑一溜小跑,便跑到了院子的另一頭,還不待畫扇反應過來,便忽地眼前一花,竟有無數褐色的東西迎面朝她撲來,夾雜著濃濃的草藥味道。 畫扇一愣。 難道這裡住的是位大夫嗎? 以前常去溫叔叔的藥廬,這味道她是熟悉的。待定睛一看,果然是一些常見的藥材。只是心中不免疑惑。 這裡是後宮,除了皇帝和太上皇,還能允許別的男子居住嗎?太醫,不是應該在御醫所當差的嗎? 正想著,便有人推門出來:「清兒……」見是她們兩人,眼眸中的亮光瞬間暗淡,可驀地,又是訝異的神色。 「宛言!」他吃驚地,「你怎麼會在這裡!」 畫扇一愣。 眼前的這名男子,他認得姑姑?不由得仔細打量起他來。這男子有清秀的眉目,望著她們的眼神,如山間清風,水中明月。雖然有了些年紀,卻還是一張孩子氣的臉。 「你認得我姑姑?」半日,才傻傻地問。 「姑姑?」杭逸風疑惑地。他可從沒聽說宛言有什麼兄弟,哪來的侄女? 這時候,宛言姑姑似是不滿畫扇冷落了她,抓起一把草藥便在半空中撒開來,一邊高興地蹦蹦跳跳,口中不停地呀呀直呼。畫扇臉一紅,急忙一把抓住了。若這個人是姑姑的故友,想必姑姑是不願意讓他看到她這個樣子的吧? 杭逸風一愣。 宛言她…… 「她怎麼了?」心下一沉,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卻還是不由得抱了一絲希望,傻傻地問道。 畫扇黯然,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要告訴他,姑姑是因為她們母子,才被麗妃害成這樣,不堪羞辱而發了瘋嗎?這種事情講出來,姑姑又情何以堪…… 「姑姑她……受了些刺激……」良久,才諾諾地開口。 杭逸風不敢置信地走近,面對著那張熟悉的臉。她也看著他,眼神清澈卻陌生。心口一悶,不由得抓住了她的手。 「宛言……」 屋子中。 這小屋雖不大,卻是極為精緻。雖然牆上掛滿了各色的草藥,卻還能看出原本的顏色,淡淡的乳白,有金漆繪的吉祥如意的圖案。南面是一扇大的窗子,糊了雨過天晴的細紗,陽光透過細紗照進來,漾出奇妙的青綠的顏色,化作細細密密的一束一束,似有無數金沙在半空中懸浮。 畫扇扶著姑姑在暖爐邊坐定,看著他從一邊的小桌上倒了熱茶,又端過來。 「你是什麼人?」雖覺得沒了禮數,可還是問清楚的好。 杭逸風輕輕地放下手中的託盤,揀了張椅子坐了。卻不說話,只定定地看著一邊正在把玩手中風乾的蒲公英的宛言。那眼神溫柔卻帶著深深的惋惜,仿若就要這樣把宛言過去所經歷的痛苦都看得清楚明白。 良久,他才開口,聲音輕若無聞:「宛言從前,是個伶俐的女子。」他和宛言自小便認識。宛言的父親盧閔同他爹一樣,亦是個喜歡四處雲遊的怪醫。在他還小的時候,盧閔曾帶宛言和弟子溫順良到他的藥廬,來找他爹切磋醫術,一住便是小半年,他和宛言也就這樣認識了。後來盧閔同爹一起上路雲遊,臨行前便把宛言交付給了他和順良。 直到十六歲那年,有一日宛言忽地動了去尋她爹的念頭,便收拾了行李同順良一道走了。後來便一直沒有消息。 沒想到今日會這樣地遇見,亦沒想到,她瘋了。 畫扇聽他這樣說,便稍稍地放了心。不知為何,總覺得眼前的男子眼神清澈,不會是壞人。他看著姑姑的眼神,是那樣的溫柔。 或許…… 他是姑姑曾經的戀人? 這麼想了半日,忽地驚覺屋子裡沉默了下來,她抬頭,方看見他正盯著她的臉看,不由得一陣心虛,又急忙地低下頭去。 她這樣的容貌,任是誰見了,都會嚇一跳的。 杭逸風卻已是了然。 不由得想起當日的華清,從昏迷中醒來,見他盯著她的臉,是那樣尷尬。想來只要是女子,都是極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你的臉……」出於大夫的習慣,還是直直地問了。 畫扇的頭更低,聲音輕若無聞。 「自小便長了一塊醜陋的綠斑,見不得人,才只能拿絹子遮了住。」 「是胎記?」他問。 若是胎記,那便是了。若不是,還真的勾起他的手癢癢了呢。如當日替華清治傷之時一樣,有手癢癢的感覺。 畫扇一愣。心中竟有了小小的期盼。 他是大夫,會不會,他也知道溫叔叔的那個秘方…… 「不是。」終是下定了決心,她清楚地回答。「您可知道溫叔叔?他也是一名大夫。」始終心中還是有期盼,要治癒自己臉上的綠斑的吧?若是那樣,她便可以站到他的面前,跟他說,她才是他的皇后吧? 自然是知道的。杭逸風含笑問道:「你說的可是順良?」 果然是姑姑的故人。畫扇心中更加放心,只是還有猶豫,不知他如今究竟是什麼身份。那件事情若是讓若如知道,她怕是必死無疑的吧? 窗外的陽光已經有些暗淡。光線從地上移到牆上,打在那一串串的藥草之上,斑駁,如歲月的痕跡。 良久,她終是歎了一口氣,把前因後果說了。 只是,終究還是避開了那一段邂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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