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畫扇 | 上頁 下頁
二〇


  「她常這樣嗎?」她眼睛一動不動地,似在側耳傾聽,像是在問畫扇,又像是自言自語。

  畫扇愣了愣,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傻傻地點點頭。

  「拖出去。」又是若如的聲音,帶了些許的得意,「你該知道怎麼做的。」有喜兒的聲音:「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說著,門便吱呀一聲打開,只見喜兒拖著一名侍女出來,那侍女低聲地號哭著,雙手捂著臉,指間不斷滲出的殷紅的鮮血,觸目驚心。

  見到畫扇身邊的女子,喜兒是一愣,隨即急忙恭敬地:「奴婢參見公主。」隨即沖身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領會,急忙跑回屋子裡去通報。

  原來她是公主,那應該是他的妹妹吧?難怪長得如此相像。畫扇呆呆地想著,貪戀地盯著她的臉看著,似要在她的臉上找到他的影子。

  見她如此,若梨不禁皺了眉。好大膽的丫頭,竟敢這樣盯著主子看!又是奇怪得很,竟用紗絹遮住了臉,皇后宮裡的奴婢還真是好生奇怪!只是心裡只想著皇后的事,一時也顧不上追究。

  只問喜兒:「這侍女犯了什麼錯,皇后娘娘要如此罰她?」她在這宮裡也算是刁蠻任性的了,卻沒見過這樣狠毒的,生生地刮花了這女子的臉!

  喜兒尷尬地笑:「這該死的賤婢,不知是在哪丟了魂,傷了皇后娘娘……娘娘自小嬌養,一時衝動才出手重了些。」喜兒倒是個聰明的丫頭,知道為主子辯駁。

  「那她要你帶她下去,又要做什麼?」若梨沒好氣地。

  「娘娘讓奴婢帶她下去,敷上藥……」喜兒機靈地回道。若梨似是信了,便不再問,正好那進去通傳的侍女亦出來請了,便進去了。

  畫扇卻是知道,若如要喜兒帶這姑娘下去,不是敷藥,而是敷鹽。在傷口上撒上鹽巴,是若如懲治宮女最常用的手段,在大興的時候便是。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幹活!」喜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又推著那可憐的侍女走了。畫扇歎口氣,繼續手上的活。

  都是命。

  她忽然想,若如今她是皇后,那境況該多麼的不同。只是想歸想,她終究是沒勇氣去爭取——或者說她是怕,怕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還平白地害了別的人,如姑姑。

  若梨到了門前,便有侍女打起厚重的布簾,若梨只覺得熱氣拂來,夾雜著紅梅香的暖意,似是春日。

  只是這香難免重了些,她抽了抽鼻子,頗有些不習慣。她素來和母后一般,喜的是清幽的香料。這皇后的寢宮,她並不是不熟。當年賢淑德楊皇后去了之後,父皇便冊封了母親為後,雖然母后不甚喜這中宮,不常住,但也礙著宮中規矩,每月都要在這住幾日。

  侍女引著她進入暖閣前,輕輕地撩開了簾子。簾子微動,有清脆悅耳的聲音,映帶著點點銀光。若梨仔細看去,那厚重的簾子竟都是珍珠串成的,且是前年南邊海國進貢的上好鮫珠,傳說是鮫人的眼淚化成,每一顆都是一般的渾圓大小,淡淡的珠輝流轉,竟好似有滴滴湛藍色的海水縈繞。

  心中不免嫉妒了。

  皇兄寵著皇后,還真是不得了。當日海國進貢了這珍珠,她亦紅了眼想要,他卻小氣地藏著掖著,一顆也不肯給,沒想到如今悉數賞了給她!

  轉過一座屏風,便見到她的那位嫂嫂一襲紅裝,頭頂上的鳳飛髻幾乎要衝了天去,純金的彩鳳步搖流光溢彩,閃得她眼花繚亂。

  派頭倒是大得很!

  她一向是驕縱慣了的,心事全寫在了臉上,自然拉下了臉,卻也不壞了禮節,恭敬道:「若梨給皇后請安。」

  話音剛落,便被笑靨如花的若如拉住了手,親熱地道:「公主怎麼和本宮如此客氣!這是在宮裡,才分了皇后公主,若是在尋常人家,我可就是公主的嫂嫂,公主無其他姐妹,咱們是再親也不過的。」

  若梨心中無端厭惡,一張臉臭臭的。

  「既然皇后娘娘知道是在宮裡,還是分得皇后和公主的好,沒得壞了規矩,惹得皇兄氣惱。」

  若如心裡一驚,知道這公主是惱她了,卻只知道是方才那賤婢的事,只得賠笑道:「公主是怪嫂嫂心狠,竟如此責罰一個宮女吧?」說著一邊黯了神色,「只是公主卻不知道,那宮女是葉貴妃的人,暗地裡不知給本宮下了多少絆子……本宮是心裡氣,卻又不忍責罰,不過也是個可憐的人兒,今日是惱極了,才禁不住動了手。」說著,竟兩眼淚光漣漣。

  被她這麼一哭,若梨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宮裡的妃嬪們明爭暗鬥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那宮女到底是否是葉貴妃的人,她卻不知。只見皇后哭得傷心,便也有些心軟了,面色漸漸緩和了些。

  若如看在眼裡,心中暗笑,又道:「不知是不是若如福薄,雖幸得皇上寵愛,奈何太后卻……才進了宮,便為皇上選了妃,又規定了皇上一個月之內,只能有十天歇在我這……若如想著,太后也是真愛過的人,怎麼就……」

  一想起來便恨得牙癢癢,想到每個月皇帝有二十天要睡在別的女人身邊,她就不禁怒火中燒。她曉得皇帝是愛她的,雖然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怎麼忽然地就派了使臣來求親,又對她無端地寵得緊。

  不過她倒是享受得很。如此眉目如畫的夫君,更是天朝上國的皇帝,她簡直覺得自己是前輩子修了福,才得了這樣的便宜。

  說到這裡,若梨倒有些來了興趣:「聽說皇后與皇兄的相識,是有些故事的。本宮纏著皇兄問,他硬是不說!不如皇后娘娘給若梨講一講?」

  若如聞言是一愣。

  什麼相識,什麼故事?

  見若如一副不解的樣子,若梨以為是她羞澀不肯說,不禁皺了眉,撅嘴道:「真是小氣。你們兩個還真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

  心中有不好的預感,若如勉強扯出一個笑,小心地:「公主莫要生氣,並不是本宮不想說……只是,不知從何說起才是……」

  若梨立刻來了精神,道:「便從『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說起吧。」看若如愣了一愣,她沒好氣地,「當初皇兄問你姓名,你不是這樣答的嗎?」這也是聽母后說的,皇兄回來之後,翻了大興國的譜子,便找到了她,大興國的六公主,雲若如。

  腦子中是「嗡」的一聲,若如簡直覺得天都要塌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她喃喃地,似是沒了靈魂,眼神空洞無物。嚴冬淡淡的日影透過煙霞色的窗紗,映在她的臉上,絲毫沒有暖意,淡得如夢一般,伸手不能觸及。

  她知道這句詞,她知道母妃當年與姨娘的約定,她知道這詞裡大興國公主不是只有她一個,還有另外一個……

  雲畫扇!

  原來是這樣……

  難怪他會莫名其妙地派了使臣來求親,難怪他看著她的眼神,總有說不出的溫柔與熟悉,她一直不解,為何他會待她那樣好,好似是前輩子就認定了她……

  原來是這樣,他要娶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雲畫扇!

  口中滲出一絲腥甜,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握緊了拳,長而尖的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的肉裡,她才得到一絲的清醒。

  「皇后娘娘?」見皇后的臉色忽地慘白,若梨不禁有些惶然。該不是她說錯了什麼話,她惱了吧?雖然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連若梨,可是一想到皇兄凶巴巴的樣子,還是有些犯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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