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玉環記(78)_戈薇

七八

　　「小姐，小姐。」小翠推了推我，我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

　　「這句話該我問才對呀，小姐你這是怎麼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小姐你現在的身份是貴妃，是皇上最寵的妃子呀！」小翠在一旁點明道。

　　我又豈會不知道我現在的身份呢？雖然自己的心意已定，但是看到他那樣的落寂，那樣的執著，我是不是錯了，錯得離譜？

　　「回去吧！」輕歎口氣。

　　轉頭便朝著他相反的方面走去。這便註定著我們倆今後的路。他朝著左，我朝右，縱使有著千般萬般的情，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回到宮中，看見李隆基坐在正殿中央，我上前福了福身子：「皇上。」

　　「玉環，聽下人說你出去了？」

　　我點點頭：「嗯，覺得悶，到外頭走走。」

　　「快來嘗嘗這新茶，今天剛進貢上來的。」他為我沏上一杯，我端起來泯了泯。

　　「好苦。」我皺著眉，放下杯子。

　　「會嗎？這茶很濃，很香，怎麼會苦呢？」李隆基又泯了一口，不解地看著我。

　　我呆了呆，難道苦的不是這茶，而是我的心嗎？

　　朦朧中，聽到一旁的人在嘰喳著什麼。

　　「什麼事讓你們這麼高興？說來聽聽。」看到她們那一張張雀躍的臉，惹得我心裡也癢癢的。

　　「今早皇上和翰林待召在御花園裡賞花對詩，」汀蘭的兩眼冒出異樣的光彩，像是少女情竇初開一樣，「雖然最後還是皇上略勝一籌，但是誰都看得出來，翰林待召的詩風豪放，思想活躍……」

　　「住口！」我把手往桌上狠狠一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知不知道興慶宮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都會因為你剛才的話而丟了腦袋。」

　　汀蘭看到我黑著臉，一時驚慌失措，嚇得眼裡汪著淚：「小姐，我……我……小姐，我知道錯了。」看來她是被我嚇到了。

　　我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太過了，拍拍她的手，正準備安慰安慰這丫頭，卻聽到小福子報：「高公公到。」

　　高力士半躬著身子跨過門檻，甩了甩手上雪白的拂塵：「參見貴妃娘娘。」細尖的聲音打破屋內的沉靜。

　　我笑笑：「公公免禮。」

　　「謝娘娘，皇上請貴妃娘娘一起進午膳。」

　　我看了看自己，隨便披了件衣服，頭也沒有梳。於是對高公公說：「公公稍等，玉環去梳洗一下就來。」

　　小翠幫我挑了件淡黃色的紗裙換上，略施粉黛，鏡中的人已是嬌豔欲滴。

　　高力士在外頭候了許久。推開門出去，他立刻滿臉笑意。

　　隨著高力士來到御花園，遠遠的就看到李隆基穿著一件暗紫色的袍子，滿臉笑意，看來心情不錯。拖著紗裙朝李隆基福了福身子：「玉環讓皇上久等了。」

　　「翰林待召李白參見貴妃娘娘。」對坐的他起身朝我行了一個標準的禮儀。他躬著身子的樣子看得我心裡難受，就像傷口被潑了鹽水一般的痛。

　　張了張嘴，像是什麼卡在喉嚨裡，發不出一個音符。他低著頭，等著我開口讓他起身。

　　淚差點就要溢出眼簾。幸好李隆基開了口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行了，免禮吧。」他揮了揮手。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玉環，今天早上朕和愛卿在賞花對詩，本想讓人去請你過來的，又怕打擾到你。」他的語氣裡全是溺愛，完全不管對面還坐著一個臣子，是否有損他天子的威嚴。

　　我笑著不依說：「美人都是睡出來的，早起是美的天敵。」

　　他一把摟過我，圈在懷裡笑道：「盡是一堆的理由！不過朕喜歡。」

　　「貴妃娘娘果然是秋水為神玉為骨。」李白看著我，清澈的眼裡盡是柔情。

　　我垂下眼，不敢去看那雙眼眸。

　　還未等我開口，李隆基就仰頭大笑：「愛卿這句話用來形容愛妃再適合不過了，愛卿果然是滿腹經綸！妙！妙！妙呀！」李隆基為自己斟滿酒，又給李白斟滿。

　　李白一時錯愕，這大唐天子，竟然親自為自己斟酒，這是何等的榮耀呀！

　　「來，幹！玉環，你也飲一點，如何？」李隆基柔聲詢問我。我輕輕點頭，他便為我斟上半杯，他知道我酒量不深。看到他這體貼的動作，心裡一暖，抬起眼簾與他對視，眼波流轉，纏綿悱惻。

　　亭外微風徐徐，灌入亭內，我們三人同時舉杯共飲。淡黃、暗紫、青衣三色在風中混在一起，明亮清透。只是各自的眼神都帶著一些外人所不懂的情緒：李隆基眼裡有對李白的賞識，對我的寵愛；李白眼裡有對李隆基的敬意，對我的無法道明的情意；而我，既有對李隆基的情，又有對李白的愧意。這一切讓這午膳食不知味。

　　李白用完膳就早早退下，走時沒有多看我一眼。看著那削瘦的身影漸行漸遠，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縱然心裡有千萬個不願，我也無能為力。一切都是錯的，相識的時間錯了，相知的地點錯了。我只屬於身邊這個握著天下蒼生命脈的男子。原諒我，原諒我……

　　李隆基一隻手握著我的手，一隻手環著我的腰，在姹紫嫣紅間慢慢地走著。風輕輕地吹著，細膩的芬芳隨著風一起飄蕩在空中，幾片細碎的花瓣落在我的裙擺上，衣袖上。李隆基彎下腰身，輕輕彈去那些豔紅並脆弱的花瓣。手掠過我的臉，撥去散亂的髮絲。嘴角掛著笑，淡淡的，卻很真誠。很難想像一個九五至尊竟然為一個妃子彎腰。這一切都是這麼的自然，沒有絲毫的做作，我相信這個男人是愛我的。

　　「皇上。」高力士微微躬著身子，像是有事要稟報。

　　「什麼事？」李隆基輕聲問道，目光依然沒有離開我。

　　高力士抬起眼，看了看我，似乎因我在場而不方便說。我笑笑，倒也無所謂，我本就不該參政，更何況我也無心於此。

　　「皇上，既然朝中有事，那玉環就先行回宮。」

　　「玉環……」李隆基緊握著我的手，眼神留戀。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走。

　　我笑笑：「玉環在宮中命人準備好晚膳等皇上，可好？」

　　他聽我如此說，才彎起嘴角，知足的道：「知我者莫玉環也。」便隨著高力士向禦書房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我才收回目光，朝興慶宮走去。

　　回到宮裡，吩咐小翠他們將晚膳準備妥當，我便坐在桌旁等李隆基回來。過了很久，紫蘭點上了紅燭，我才發現天色暗了下來。晚膳的時辰早已過去了，他怎麼還沒有來呢？平時他早就到了，莫非朝中有什麼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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