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大唐玉環記 | 上頁 下頁 |
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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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豐容靚飾、豔妝華服都沒見他的半點身影,現在衣裳上沾的全是污水,臉上的妝容也被細細弱弱的雨水打得失去本色,濕透的髮髻全都塌陷,臉上胡亂的沾著髮絲,樣子狼狽不堪。看到這個樣子的我,他必會認為,沒了他我的日子,我便如他現在所看到的一樣――狼狽不堪吧。 他深遂的雙眼折射出與這冬季不符的晶亮,他眠了眠雙唇,走出高力士為他撐起的油傘,蹲下身子,沒等我反應過來,便打橫抱起我。 這……這是幹什麼?我從下往上看,視線正好落在他剛毅的下巴上。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皇上……」 「……」沒有反應。 也不管後面的高力士是否為他打著傘,任由自己曝露在漫漫細雨中。明黃色的龍袍下擺上,有一處刺眼的汙色,想是剛才蹲下抱我時沾上的吧。 「皇上……」我又輕輕地喚了一聲。 許久—— 「朕沒叫你說話。」冷冷的一句話,把我剛才心裡許多想法全都給扼殺了。 我低下頭,沒有再看他,只是繳著自己寬大的衣袖。 李隆基抱著我,一路快步走向興慶宮。我們沒有任何的對話,任由自己在他懷裡吸吮著那屬於他的氣息,那原本我熟悉的氣息。 紫蘭、汀蘭還有小祿子他們見李隆基抱著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張大著嘴忘記了行禮,李隆基也沒有計較,抱著我直接走到內堂,把我放在床上。 「給你們小姐燒些水來。」 「是,皇上,奴婢這就去。」紫蘭福了福身子,便出去燒水。 我睜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著他,還是那般的沒有表情。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那個曾經對我笑、對我吐露心事的男人去哪裡了,他真的那麼在意之前的事嗎? 李隆基起身欲走,我本能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角,連自己也愣住了。 他停下身子,頓了頓,便甩開衣擺毫不留戀地走了出去。 這興慶宮就真的令他這麼厭惡了嗎,一分也不想多留?我真的就那麼令他不堪了麼,多看我一眼也不願意?隻字片語對於他來說,真的那麼困難嗎?那他為何還要抱我回宮,我的死活對於他來說,還重要嗎?還是他怕我那狼狽不堪的樣子,被人瞧了去了,會成為宮中的笑柄,有失他大唐天子的尊嚴。心裡難受得緊,覺得喉嚨哽咽得說不出話,我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說:「筱妍,你的堅強到哪裡去了?如果這滴淚奪框而出,便證明這個男人已經住進你的心裡了。」 不!絕不!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愛上這個男人的。可是剛才那連自己都解釋不清的輕扯衣角的動作,是不是已經道明瞭一切? 看著窗外細雨漫漫,滴答滴答地沒完沒了。轉瞬間,漫漫細雨便化為滂潑大雨,沖刷著後宮每一處肮髒的角落和我心裡長期以來存留的污垢。對,是污垢,過去的那些或悲或傷,全是污垢,蒙蔽了我的心智。從此以後,我不再自哀自憐。 感覺頭越來越沉,眼皮也撐不起來,好累,好燙,好難受。 我坐在海邊,任海風把我的秀髮輕輕舞起,風吹在臉上,如春風輕撫一般舒適。和天同藍的海一望無際,陽光照在海面上,泛出白色的光芒,灼得看不清前方的景色。耳邊傳來一陣陣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心情頓時明朗了不少。 一名男子在我身旁坐下,我看不他的清臉,卻能感受到他如陽光一般的笑容。他看著前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海面,好像沒有發覺我的存在一般。我輕輕地探著身,努力地想看清他的臉。 「想知道我長什麼樣子嗎?」沒有回頭,聲音那麼讓人為之癡迷。 我猛地點著頭,心裡的興奮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 他慢慢地轉過臉,強烈的白色光芒剌得我閉上了眼。我揉了揉雙眼,又睜開,腦袋「嗡」的一聲。他……他沒有五官,腦袋上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個究竟。才一轉眼,剛才如癡如醉的美景為之驟變,藍得帶點透明的天雲濤翻湧,將金色的太陽隱去,留下一片陰霾。男子靠我越來越近,我已無路可退,突然喉上一緊,脖子被一雙大手掐住,喘不上氣,我拼命掙扎了半天,卻是徒勞。 「為什麼?」我從齒縫裡擠出這三個字。 男了不回話,繼續著他的謀殺動作。 就快憋過氣時,我掙扎著猛然睜開眼。原來是個夢。 窗外夜幕降臨,微弱的燭光照得屋裡半明半暗。覺得口乾舌燥得難受,想起身到桌上倒杯水,身上卻沒有一點力氣,白色的衣裳已經被汗浸得濕透,整件黏在身上,勾劃出我整個曲線。正在我撐起身子,準備下床時,卻透過屏風,隱約看到一個人影在燭火下一顫一顫的。 我呆了呆,是小翠麼?不是,像是一個男子的影子,那會是誰呢?小祿子、小福子更是不可能的了。剛下床,就一個重心不穩地跌在地上,腳上傳來鑽心的疼。 人影聽到動靜,便起身上前扶起我:「玉環,你怎麼起來了?」 我抬起頭,看著他,是他!是我熟悉的聲音,手上傳來的溫度讓我確信這是真實的,而不是夢。我沒有起身,仍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想借那剌骨的冷來清醒自己。他不是走了嗎?為何還回來?他不是氣了、惱了嗎?為何還要半夜守在我這裡? 地上的寒氣直趨體內,凍得我唇齒相磕,緊緊地抓住濕透的衣裳,卻不願意起身。知道自己是病了,知道自己再這樣任性下去,只怕病情會更加厲害,可是,卻還是放縱自己。 李隆基的眼神如清泉一般清透,不再像是白天那樣陰沉,而是溫柔得能捏出水來。 他抬起我的手,扶我起身:「身體還病著呢,這地面可比外頭湖裡的水還涼,快起來吧。」 見我沒有反應,就一個打橫抱起我,坐回到他剛才位子上,把我放在他的膝上,一手環著我的腰,一手溫柔地撫摸著我散亂的髮絲。 這時候的他,不是該在別的女人的床榻上嗎?享受著那蠶絲被下的魚水之情,戲水鴛鴦,又怎麼會坐在我這裡守著一盞燭火,一個病得沒有任何力氣,卻有著滿身傲氣的女人呢? 我轉過臉,不想看他那梭角分明的臉龐,這雙手、這張臉還留著某個女人的余香。雖然他的不忠是註定的,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改變的,但是,我就註定了要接受了嗎,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任由他招之則來,揮之則去? 「玉環,怎麼了?」李隆基見我神色不太對,便伸手撫著我的臉問道。 我怎麼了?怎麼了?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我只知道我想回去,回到那個青春朝氣,無憂無慮的自己,我不願在呆在這金光燦燦、富麗堂皇的籠子裡,選擇不了自己,也選擇不了別人。 「玉環……」李隆基見我仍沒有回話,便又叫了一聲。 我回過頭,看著他那張我曾經極度抗拒,如今卻牽引著我心情的臉,心裡五味雜陳,有說不出的苦澀。 「皇上,怎麼會在興慶宮呢?」終於,從無力的喉間吐出一絲虛若的聲音。 「朕不放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他歎了口氣,繼續撫著我柔順光亮的髮絲。 不放心?我輕笑,你走的時候,那麼的絕情,現在又有何不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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