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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我掙扎著從夢中驚醒,感覺身上黏糊糊的全是冷汗。夢中被胤禛抓住的胳膊泛著絲絲疼痛,低頭查看卻發現那裡烏青一片,想到昨天他緊抓我不放的情景,我苦笑著,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窗外透入朦朧亮光,原來已是清晨。又要開始醉生夢死的一天嗎?我的笑容更加苦澀,連夢中都是這些個皇子、皇位的事,看來多年的宮廷生活已徹底把我同化得和宮中人沒什麼兩樣了。如果我真的完全和那些人一樣,未嘗不是種幸福,如果我什麼都不知道,現在一定會一腳踢開胤禛,和胤禩、胤禟他們站在一起,幻想以後仿佛沒有盡頭的美好生活。

  可惜我偏偏比別人多知道一點,但就只是這麼微小的一點卻已足夠讓我不快樂,讓我無法把握這短暫的快樂時光。

  不想了,我使勁搖頭,古人不是說今朝有酒今朝醉嗎?我現在的情況根本是走進死胡同,既然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不如先放一邊。

  一個月後,日子回到以前的波瀾不驚,起碼表面上一切照舊。胤禩、胤禟等人依然往來於絳雪軒。

  胤禟仿佛根本沒聽見那天我說的話,一如既往的淡漠中透著關心,可在我眼眸回轉的不經意間,會從他臉上發現一種淒豔中透著絕望的神情。每當看到這樣的他,我就只能苦笑。該說的已經說了,我還能怎樣?只希望時間是最好的治療劑,讓一切儘快過去。畢竟在三妻四妾的古代,哪個有權勢的男人能對一個女人有長久的真心,還不都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胤禩依然笑得如春風、如浮雲,但他的目光卻不再像從前那樣給人置身事外的感覺,而是透出強烈的存在感,讓人無法忽視。

  胤䄉似乎早就忘了當日的誤會,笑容透著傻氣。我不禁松了口氣,其實整個宮中最容易懂的就是胤䄉,他心裡永遠不會裝太多事。一件事就算如何惹他不高興,過個三五天也會淡忘。

  至於行事詭異的胤禛,在我的刻意忽略、他的自動消失下,我們再度恢復了形同陌路的關係。只是每當夜深人靜時,我想到那天問我該怎麼辦的他時,心口會隱隱泛起莫名的疼痛。然後不斷自問,到底哪個他才是真正的他?是那天像瘋子的他,還是之前讓人心寒的他。

  這樣平靜地過了半年多,平靜到我幾乎以為這種安靜會持續到康熙四十七年一廢太子時。可惜我還是太天真,天真得以為我不傷害別人,別人也終會放過我。

  太天真就要付出代價。

  康熙四十三年四月時,宮中忙碌異常,起因於康熙將出巡塞外。這次巡幸我照例跟隨,不過可惜胤禟、胤䄉都沒有被康熙指定伴駕,讓可以去塞外避暑遊玩的我稍有遺憾。

  雖然遺憾,但準備工作還是要做好,麻煩事自然都交給喜福,喜福本來幾個月前就可以被放出宮,可她不知哪根筋搭錯竟然死活不願出宮,說要終身不嫁地服侍我。勸慰的話我說了不少,但她總是一聲不吭。後來無意中,我聽到宮女們私下交談,才明白喜福不願離開的原因。她家裡父母早亡,嫂子容不下她,以她如今的歲數難找婆家,又沒有謀生手段,不知到了外面該如何生活。

  我聽後只是長歎,最後問了喜福一次:「你真不願出宮嗎?」

  得到的自然是決絕而肯定的答案,我無奈地道:「人呀!總是看著別人的才是好的。就像你能出宮一直是我羡慕的事,覺得你很幸福,可在你眼裡這卻是件如洪水猛獸般的事情。」

  她不解地望著我,不明白出宮有什麼可羡慕,我也不想多作解釋。既然她不願出宮,那就一切照舊。這些年有喜福陪伴已成習慣,如果猛地換人我還真的不能適應。

  於是她留了下來,沒有人有異議。我不知道她以後會不會後悔,因為這樣的決定關係著她一生。但起碼現在她是感恩的,看著對我千恩萬謝的她,我只能在心裡默默加上一句:希望你以後不會恨我把你留下。

  六月時,我們浩浩蕩蕩地起行,目標直指美麗動人的草原。

  草原越遠越美麗,雖然這不是我第一次隨康熙來草原,但每多來一次我就多一次震撼。一望無際的綠色海洋,上面點綴著千萬朵各種各樣的花,空中充滿千百種的鳥鳴。兀鷹在天空展翼,飄逸多姿的浮游在藍色波浪裡。它一會兒在高處消失,只留個小黑點,一會兒又翩然而下,在太陽前明滅輝耀著。

  這次隨駕的幾位皇子來到草原好似魚兒入海,整日于草原上策馬馳騁。其中尤以十三阿哥胤祥騎術出色,看他在馬上放懷大笑,我心中不由得有幾分羡慕。但讓曾經差點因騎馬丟掉小命的我去騎卻是不敢。

  如果說隨駕皇子裡還有人的騎術能和胤祥一別苗頭,自然非十四阿哥胤禵莫屬。這小子近年騎射功夫一日千里,儼然已有日後撫遠大將軍的身影。至於剩下的兩位皇子,胤禛和胤禩雖然騎術也很精湛,卻都沉穩內斂,不願在這種小事上互相攀比。

  我坐在馬車裡笑看胤禵和胤祥騎馬比賽,心想草原真是好地方,來到這裡似乎可以讓人忘記所有煩惱和不快樂,心胸變得開闊。就連一向不怎麼來往的胤禵和胤祥,也忽然像朋友般親密。

  這日紮營後,我在帳中覺得無聊,就在營地閒逛,因著身份關係也沒人敢上前盤問。不知不覺繞到一座帳前,就聽裡面傳出聲極端壓抑的怒吼:「這怎麼行!」

  我一時沒準備,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聽剛才那聲怒吼似是胤祥,他怎麼在這裡,這好像不是他的帳篷?我心裡好奇,飛快地瞄了下,四周竟連一個人也看不到,不禁動了靠上去偷聽的念頭。

  可惜還沒等我決定是不是去偷聽,帳簾已被掀起,胤祥俊朗的身影在帳篷口出現。他邊往外邁步邊回身沖帳篷裡喊:「絕對不行!我不會幹的。」

  什麼不會幹?我奇怪地看著他,這會再躲已是不及,而且我既沒偷聽就不應慌張,否則反而引人懷疑。沒想到胤祥見我卻好像見鬼般連連後退,竟又退回了帳篷。我好笑地瞪著帳簾,心想胤祥搞什麼鬼?我有那麼可怕嗎?還是他們談話屬於極端機密,不能被人聽見。

  如果真是如此,我不會又像上回索額圖謀反時被逮住滅口那麼倒黴吧!我心裡亂想著,四處看看,發現還是沒人,不覺斂了笑容,倒真有幾分害怕。實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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