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月宮春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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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齊將藥碗重重放在床邊的小幾上,揚聲道:「這湯藥早沒有安眠的成分了,你之所以一直昏睡是因為你自身的體質原因,若不是田相國的藥方,你肚子裡的孩子早沒有了。」 夕顏的肩膀微微動了動,還是不肯說話。 見她不語,耶律齊放軟了語調,「我吩咐廚房準備了清粥小菜,你吃一點吧。」 將裝了粥的託盤放在小幾上,耶律齊歎息一聲,退出了房間。 聽到門闔上的聲響,夕顏慢慢坐了起來,盯著幾上猶在冒著熱氣的藥碗,伸手端了過來。 她突然想起先前在禧月宮的時候,夏至曾經過她說過,在她重病的時候,愷辰曾經來看過她,因為那時她處於昏迷狀態,喂不進藥,是愷辰用嘴一口口將要哺到她口中,才讓她慢慢回復過來,而如今想起這一切,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讓她覺得那幾乎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夕顏一手端碗,另一手卻覆上自己的小腹,慢慢地喝著湯藥,只是這湯藥喝著卻似乎比先前喝的更為苦澀,難以入口。 長夜漫漫涼如水,一彎明月,兩點疏星,北方的初春,竟然也顯得蕭索。 窗邊的長幾上,一盆六瓣水仙亭亭玉立,迷離的月光從天邊傾下,透過開著的窗戶照進來,宛如正在融化的冰雪,或濃或淡,投射出水仙的影子。 夕顏蜷腿坐在床頭,怔怔地望著月光下的更顯潔白的花朵,看的時間長了,那銀白的光就像一層白霧,將黃白相間的小花層層籠罩其中。 門被無聲無息地打開,想是來人不願吵醒房中的人而故意放輕了聲音。 夕顏看向門邊,只見耶律齊正躡手躡腳的走進來,一抬頭正對上她的眼,嚇了一跳,繼而訕笑下,站直身子。 耶律齊向她走過去,見夕顏正癡癡望著窗前的那盆水仙,忙一個健步上前,將大開的窗戶用力關上,一室清輝頓時收斂不少。 「雖說已是春天,可畢竟在北方,夜寒露重,對你的身子不好。」耶律齊收了手,坐到夕顏的床前,見到小幾上的粥碗已經空了,滿意的點了點頭。 夕顏的眼隨他動了幾動,待他坐定,定定地望著他。 耶律齊被她看的有些局促,問她:「很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二皇子不是也沒睡嗎?」夕顏攏了攏手臂回道。 見她有些寒意,耶律齊拉過床上厚實的羊毛毯,將夕顏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我怕你住不慣,過來看看。咱們這兒地處北方草原,即使是春天了,也要比大曜國冷上一些。」 耶律齊的動作讓夕顏有些恍惚,她仿佛見到愷辰在她的面前,溫柔如水的眼望著她,為她披上薄毯。 「今夜的月色似乎格外明亮……」夕顏雙眼迷離,望向他身後如水月色。 「先前下了場雪,積雪襯著月光自然分外明亮。」 不同于慶嘉帝的冷冽輕柔,耶律齊的嗓音乾淨溫暖,將夕顏的心神拉回,他不是愷辰,夕顏晃了晃頭,見眼前的人正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夕顏斂了心思道:「你說過會送我回去,到底是幾時?」 聽她開口問自己,耶律齊將眼光避開轉向別處。 看他避而不答,夕顏有些急了,「怎麼,北辰國的二皇子竟然是個出爾反爾的人麼?」 「當然不是,」耶律齊忙回道,「這事有些變數,恐怕得耽擱些時日。」 夕顏放在毛毯下的手緊緊攢起,整顆心臟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勒著一樣,陣陣緊縮,忍不住用手壓住了自己的胸口。 見夕顏臉色已變,他連忙上前查看,只見她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已經說不出話,那模樣又跟先前在馬車上一般,一時慌了手腳,將她在床上安置下來,蓋上厚厚的錦被,轉身就要出門喚大夫。 夕顏伸手拉他,卻只拉住他的衣角,見他回頭,便用不連貫的語調說著:「你說過……會,會……送我回去。」 見她痛得那麼厲害都想著回去,耶律齊的臉頓時冷了些,「你放心,我既是答應了你,定會送你回去。」 開門喚人,想容急急地跑來,見到耶律齊焦慮的臉色,和床上痛的蜷縮起身子的夕顏,知曉定是夕顏的舊疾又犯,忙上前將田國盛先前配下的藥丸給夕顏服下,等藥效慢慢發揮作用,夕顏也不喘了,呼吸開始平順,蜷著的身體也漸漸舒展,想容便幫她將被角掖好。 耶律齊侯夕顏平靜下來,也退出了房間,往書房去,月光照著積雪,反射出白茫的光,冰冷刺骨,像柄鋒利的劍刺痛他的雙眼。 他揚起頭,閉了雙眼長長歎息,眼前浮現出夕顏蒼白的容顏,如雪般透明的肌膚,粉白的唇輕抿,透著一絲倔強,烏黑長髮披散枕間,更襯著她一張小臉楚楚可憐。 耶律齊睜開眼,望著滿院積雪,嗅到一縷虛無縹緲的香氣,他知道是夕顏的香,北辰國女子身上或濃或淡總有些奶腥味,這跟從小喝馬奶、羊奶有關,所以對夕顏身上那似有若無的清冷香氣,他幾乎是立刻便記住,從此再也不能忘懷。 夕顏幽幽從夢中轉醒,天光大亮,她睜著雙眼,偏過頭靜靜看著窗邊的那盆水仙,也不出聲叫人,什麼都不想,只靜靜的讓時光流逝。她不在乎現在是什麼時辰,也不在乎什麼氣候,她只知道她回不去了,而那唯一的一點希望,也不知何時才能實現。 黃白的花兒正當怒放,滿室皆是那種清冷的淡香,紫銅熏爐裡的那一抹龍涎方才燃盡,暗香成灰,細細軟軟,彌漫在空氣裡,和著花香絲絲縷縷,若嫋煙,若輕絮,籠徹整個房間。 第十八章 夜宴 前廳內,睿文正站在田國盛的身邊說著什麼。 夕顏眼眶一熱,快走幾步上前。 聽到聲音,睿文回頭,見到夕顏也很欣喜,上前輕輕扶住了她的手臂,溫柔的聲音傳來,讓夕顏幾乎當場落下淚來,「你怎麼樣了?」 「我很好,很好……」夕顏不住地點頭,突然感到自己無比委屈,一直以來心中壓抑的憤懣,終於在這一刻都消散了。 怕自己會忍不住在他面前流淚,她握住了睿文的袖口,使勁地攢著,指甲深深嵌入肌理也不覺得痛,只一個勁地看著他,看著他,將他牢牢印到自己的心裡。 「夕顏?」見她只望著自己不說話,睿文抬了抬眉,輕聲喚她。 夕顏回神,鬆開了緊握的手,後退一步與他拉開了些距離,見到坐著的耶律齊和田國盛,上前福了福,「不知二位招小女子來此有何賜教?」 「夕顏,」睿文拉了下她的衣角,「咱們可以回去了。」 「真的麼?」夕顏眼睛一亮,看著睿文。 睿文的臉上也露出了歡欣的笑容,「剛才我跟二皇子和田相國就在商議這件事。」 「哦,那有何結果?」夕顏看了眼耶律齊,眼中盛滿笑意,婉轉流波,一時讓耶律齊失了心神。 他輕咳一聲,望了眼坐著的田國盛,說道:「明日會有場騷動,趁著城中混亂,你們便能趁機逃出城去,由此一路往南,不出三天路程,便能到兩國邊境了。」 「騷動,什麼騷動?」夕顏迷惑不解,該是怎樣的騷動才能引起城中的混亂。 耶律齊張了張口,剛想說,田國盛站了起來,「總之,明日你們只管自顧出城,其他什麼都不用管。」 知道他們是刻意隱瞞不想讓她知道,夕顏也聰明的沒有再問,又跟他們商量了下出城的路線,天色已經接近傍晚。 耶律齊看了看廳外的天色,回頭打量了下夕顏,「夕顏,父皇今日在宮中設宴,請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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