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宮春(23)_懷瑾握瑜

二三

　　「娘娘覺得吉嬪的早產跟那個花水有關係？」夕顏踏上湖中心的四角亭，揮手讓夏至等在亭外。

　　看了夕顏的舉動，嫻妃也揮手示意自己的侍女出了亭子，「現在只有我們兩個，妹妹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那日，妹妹聽了娘娘說的花水的事，便特地去查證，那個法蘭西花水，確實有催產的效用，」她頓了頓，滿意地看到嫻妃驚異的表情，接著說：「只是催產的效果要大量使用才會有效。」

　　嫻妃接過她的話：「也就是說，如果吉嬪按照桃葉妹妹吩咐的，只用花水擦拭手和臉是不會催產的，是嗎？」

　　夕顏點頭。

　　嫻妃接著說：「那麼，吉嬪在早產前一晚上還用花水泡澡，這就很可疑了。」

　　夕顏望著她笑，依然沒說話。

　　「本宮明白了，」嫻妃恍然，「可是為什麼你會這麼清楚？」

　　「娘娘知道，夕顏一向將桃葉當成自己的妹妹，」夕顏踱步到欄杆邊，望著湖面的殘荷發怔，「桃葉妹妹現在懷著身孕，夕顏害怕她會像吉嬪那樣。」

　　嫻妃沉吟了下，走至夕顏身邊，「你放心，如果真是有人害了吉嬪，本宮一定不會讓同樣的事再發生。」

　　「謝嫻妃娘娘。」夕顏穩穩地拜下，被嫻妃托起手肘。

　　「本宮只不明白，你為何將這些告訴本宮？」

　　夕顏慧黠一笑，「娘娘是聰明人，應該明白。」

　　說罷，她向嫻妃福了福身子，喚過夏至，沿著九曲橋回禧月宮。

　　元宵一過，宮裡便沉寂了下來，直到傳來皇帝決定春季南巡的旨意傳來，才算又起了一點的波瀾。

　　陽光照著全身暖烘烘的，閉上眼，有一片白中透著紅色的光浮現。她舒服的囈語，翻了個身找到個更舒服的姿勢。

　　夏至眉飛色舞跑進來，嘴裡還喊著「主子，主子。奴婢剛剛聽說，嫻妃娘娘福惠宮問話呢。」

　　夕顏抬了抬眉，不做聲。

　　夏至看她不說話，繼續說道：「聽雲泉宮的小路子說，嫻妃娘娘懷疑吉嬪娘娘的死跟用了法蘭西的花水有關，所以將福惠宮的一干人等集中起來問話。」

　　夕顏輕輕「哦」了一聲，不再說話，拿起桌上的書翻看。

　　「這茶不錯，哪裡來的？」夕顏抿一口茶，舒展開了眉頭問夏至。

　　「這個是前兒皇上打發魏公公送來的，是新上貢的安吉白茶，皇上說主子嘗了一定喜歡。」

　　「嗯，是喜歡！」夕顏笑著答，又輕輕抿了口。

　　夏至笑著道：「魏公公說，皇上吩咐了，主子吃完了只管去天禧殿取，都給主子留著呢。」

　　夕顏正要說話，被沖進門的小福打斷了。

　　「主子，奴才剛聽長樂宮的人來傳話，吉嬪娘娘早產是祥貴人有心陷害，嫻妃娘娘已經向皇上請旨，將祥貴人革去品階，受仗行。」

　　「仗行？」夕顏的右眼了一下，心中湧起不詳的預感，「現在呢？」

　　「據說，祥貴人被堵上嘴，押在承恩殿祖宗排位前，由嫻妃娘娘親自監刑，打了沒幾下就……就沒了。」小福說道這裡有些避諱，不敢再說下去。

　　夕顏揮手讓他們退下，呆呆地望向茶水泛起的泡沫，一個個的破滅，就好像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消失不見。

　　她原本以為，以祥貴人的行為，至多被打入冷宮，不得翻身，這樣桃葉就不用擔心被人陷害了。可是現在，她竟然就這麼死了，這一切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實在太突然了。

　　怔忡間，有雙溫熱的手覆上了她捧著茶杯的雙手，「在想什麼？茶都涼了還捧著。」

　　夕顏抬頭，見到慶嘉帝正低頭看著她，忙放下杯子要行禮。

　　「免了吧。」皇帝將她扶起，握住她的手，「你看你，雙手冰涼的，是不是穿太少了？」

　　「皇上可知道今日祥貴人的事？」

　　皇帝放開她的手，雙眉緊蹙，慢慢踱到窗邊，語調冰冷地說：「知道，嫻妃來請旨的時候朕就聽說了，這種人，實在不能留，竟然連朕的龍子都敢下手，未牽扯到她的家人，已經是對她莫大的恩寵了。」

　　夕顏聽了她的話，寒意突然冒了上來，渾身開始發抖，不由得蹲到了地上，抱住自己的雙肩。

　　皇帝回頭，見她這幅模樣，大驚，急忙上前將她抱在懷中，一疊聲地問：「怎麼了？」

　　夕顏抖的連牙齒都開始打顫，話也說不清楚，只不停地喊冷。

　　皇帝將夕顏抱上床，喚人進來為她蓋上厚厚的棉被，將屋裡的炭盆燒得熱熱的，可是夕顏瑟縮在床上依然抖個不停。

　　無奈，皇帝只好上床，將夕顏摟在懷中，輕輕拍著她。

　　夕顏窩在他懷中，慢慢安定了下來，緩緩地說：「因為天氣寒冷，嬪妾偶爾會這樣冷得不由自主地發抖。」

　　「你這樣多長時間了？」皇帝憂心地問她。

　　「自從吉嬪娘娘過世之後，便這樣了。」夕顏疲憊地閉上眼，將頭靠在皇帝肩頭，「心裡常常會沒來由地抽痛，甚至痛得不能呼吸。」

　　「嬪妾沒事，皇上不用擔心。」

　　「你到底有何心結，會有這麼大反應？」皇帝執起她纖白柔夷，用指腹細細摩挲。

　　夕顏轉開了眼神，望向開著的窗戶，「這宮裡，不知有多少逝去的嬪妃，想到這兒嬪妾就覺得很陰森，從心底泛出涼意，宮裡住久了，總覺得冬天似乎格外的漫長。」

　　皇帝歎了口氣，「朕明白，一定是祥貴人的事嚇著你了。這樣吧，朕這次南巡就帶你一起去，咱們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

　　夕顏的眼中閃過欣喜的光芒，「真的嗎？嬪妾謝皇上恩典。」

　　見到夕顏高興的樣子，皇帝也笑了，「好了，你好生歇著，朕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皇帝走了沒多久，夕顏正準備休息一會，卻聽到通傳，桃葉來看她了，她高興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忙不迭地換上衣服，正要迎出去，桃葉便已經進門了。

　　「妹妹，你怎麼來了？」夕顏上前，拉著她的手，坐在窗前的圓桌邊，沐浴著和煦的陽光。

　　桃葉打量四周，隨口說道：「你這裡佈置得還不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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