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禦繁華 | 上頁 下頁 |
五八 |
|
維桑一字一句聽完,只覺得渾身血液都被這夜風給冰凍住了,踉蹌著後退一步,幾乎要跌倒在地上,下意識道:「你瘋了麼?!」 「若是末將瘋了,也是被他們逼瘋的。」蕭讓唇角的笑意冰涼,「為了我大蜀,為了世孫,我願為餌,萬死不辭。郡主,你呢?」 維桑神情恍惚地看著這個年輕的將軍,聲音微微顫抖:「可他,他是無辜的。」 蕭讓收起那絲冷笑,步步緊逼:「朝堂紛爭,亂世之禍,沒有人是無辜的。」 維桑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無形的手用力地攥住了,只是喘不過氣來。 府外打更的人經過,寂靜的冬夜,敲鑼的聲響分外驚心動魄,如同雷鳴。而伴隨雷鳴的,是屋內侍女驚呼聲:「侯爺!侯爺走了!」 維桑眼前一黑,軟軟倒在了地上。 §婚約(七) 元熙五年元月十六日,蜀侯韓壅薨。 三日後,世子妃病逝。 世孫韓東瀾年五歲,繼任蜀侯,時蜀地民不聊生,叛亂叢生。 元月二十三日,韓氏在錦州城東門外相國寺進行法事,為亡者超度,嘉卉郡主代蜀侯主持。這一日天氣晴好,綿延了多日的風雪止了,因這一場盛大的法事,數裡之外可聞念經木魚聲,慈悲而柔和。 維桑跪在蒲團上,素衣白裳,輕聲默念《地藏菩薩本願經》,念珠在指尖一粒粒的滾落,周而復始,身邊縈繞著白檀木淡淡的香味…… 「……是諸不如意事,漸漸消滅,即得安樂……」 不知時光走了幾何,這地獄般的七天時間,她頭一次感到平靜下來。 「郡主。」隨侍跨進殿門,俯下身道,「枯榮大師剛剛禪定出關。」 維桑將最後一段念完,方才提著裙裾站起來,「請人通傳,就說我想見一見大師。」 枯榮大師的方丈院卻是在大相國寺後的碧璽山上,那條通往山上的小徑少有人,積雪未化,松枝滿地,兩側又是竹影叢叢,清靜之極。 走了一炷香時間,方才見到黑瓦白牆的小院。 維桑整理衣衫,輕輕叩響了木門。 「郡主請進。」 偌大的一間居室裡,空蕩冷清,只在中央放置了兩個蒲團,枯榮大師面壁坐著,只露給她一個穿著僧衣的乾瘦背影。 維桑雙手合十,躬身行了一禮,方才盤膝坐在蒲團上。 父親生前與枯榮大師是好友,常來此處下棋參禪,或許當日,父親也在此處這般坐著…… 維桑心口一酸,又強自忍住,忽聽大師開口說道:「郡主的名諱,是喚作維桑吧?」 「是。」 「你出生後,侯爺很是高興,與我商討取什麼名字方才合襯。」 維桑安靜聽著。 「維桑與梓,必恭敬止……」大師歎息道,「侯爺那時說,願你始終記得這片故土。」 維桑只覺得自己眼間漸漸泛起了水澤。她自然知道父親給自己取這個名字的含義,也知道父親對自己的期許…… 維桑深深吸了口氣,這一趟,她是專程來請教大師的。 「大師,有一件事,我始終困惑無解。大我與小我,皆是愛……又該如何取捨呢?」 「這一場人生的漫漫長路,無人可代替你走完。」大師輕聲歎息道,「郡主,要如何取捨,你心中已有偏向了。」 維桑心跳漏了一拍,怔怔想著,她真的已有偏向了麼? 「只是這一路艱難……」枯榮大師頓了頓,「愛不得,生別離……世間的兩大苦,郡主,你當真想清楚了麼?非意志堅定者,只怕走不到盡頭啊。」 她低著頭,並不說話,只是站了起來,慢慢走到門口,有些恍惚道:「大師,為何……這世上人人都這般苦?」 這一句並非問句,更似感歎,她也沒有聽到大師的回答,只是輕輕帶上門下山。 山路行到一半,身後叢林中有窸窣聲響。維桑聽得分明,腳步頓了頓,對隨侍道:「你們先下去吧,我一個人走走。」 眼看他們走遠,她才轉過身,望著那片竹林,修長的身影緩步而出。 江載初依舊是一身黑袍,一根碧玉簪子插在髮髻間,從滿是碧色的竹林中出來時,身形修長,只是神容略帶了些憔悴與落寞。 維桑靜靜看著他,心尖的地方,似是被輕輕刺了刺,滲出了一滴血,又漸漸湮滅了。 他站在她面前,伸出手,將她鬢間的那朵白花扶正,只輕聲喚她名字:「維桑。」聲音帶了微啞,可見這些日子,他也過得不好。 維桑避開了他的手,目光淡淡垂落在地上。 他的手有些失落地落下來,良久,只聞竹林葉子唰唰拂過,如同雨聲。 「維桑,跟我走吧。」他慢聲道,聲音輕柔,「我不是甯王,你也不是郡主,我們去找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 「阿莊呢?阿莊怎麼辦?」她的聲音苦澀。 「阿莊也接走……天下之大,要找能容身的地方,總是有的。」他跨上一步,扶著她的肩膀,迫著她抬起頭,「只要你答應我,我們就遠離廟堂,再也不用如現在這般受人掣肘。」 「江載初,能去哪裡呢?」她怔怔看著他清俊的眉眼,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你是大晉朝的甯王、驃騎大將軍,你要帶著我私奔,又能去哪裡?」 他熱切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只要你答應。去哪裡,如何去,我自然能安排妥當。」許是察覺到自己語氣過於激動,江載初略略調整了片刻,「土木關的守將是我舊部,當能放我們出關。在塞外呆上兩年,你若想念關內,咱們還能再回來。到那個時候,咱們再去江南,或者回這裡,找個地方隱居下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