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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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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姬驀然指向維桑,「她能下地,能走動,有什麼傷?」 景雲見到維桑,只略略點了點頭,轉而對侍衛道:「送薄夫人回去,馬車半個時辰後出發,不得延誤。」 「我要見上將軍。」薄姬卻仿佛沒有聽見,怔怔地站在那裡,「他說過,無論何處都不會拋下我……」 維桑無聲地打量這個年輕女人,她今日是細心裝扮過的,髮髻結得活潑可愛,原本寬鬆飄逸的裙褲,卻拿紅繩縛住褲腳,嬌俏甜美,如今卻紅著眼眶,站在那裡,只是不肯走。 「上將軍走了麼?」她問景雲。 景雲並不想同她說話,只生硬點了點頭。 「那我也去後方吧。」她不欲她難做,低聲道,「我同夫人一道走。」 「不行!」景雲脫口而出,看到薄夫人怨懟的眼神,頓時覺得頭大,卻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道,「你的傷不能長途行路。」 維桑怔了怔,也不欲糾纏下去,轉身回房。 身後的喧鬧聲漸漸小了下去,大約景雲到底還是將薄姬勸走了,她卻看了一眼如今空無一人的書房,江載初竟真的已離開了。 心神恍惚地坐在桌邊,喝水的時候才覺得味道有些古怪,維桑看了一眼抿嘴偷笑的未晞,這才發現自己端起的是一碗剛熬好的藥。 「姑娘一氣喝了吧。」未晞笑道,「剛剛煎好呢。」 她捏著鼻子喝了下去,卻見門口景雲大步進來,看著她將藥喝完,方道:「將身子養好,再過上十餘日,我會讓人送你過去。」 「去哪裡?」 「將軍那裡。」他平靜道,目光卻深深地在韓維桑身上臉上輾轉,似是在仔細查看她的表情。 「他是北征吧?」維桑怔了怔,「我會與他添許多不便……」 「這點你知我知,他自然也知道。」景雲淡淡道,「可他偏偏放不下你。」 維桑沉默下來。 「韓維桑,我若是他,見你之初,便已殺你百次千次。」 維桑並不是第一次聽他這麼說,唇角帶出一絲笑來,卻又牽動昨日裂開的傷口,密密帶著刺痛:「那麼,有時候,我真希望他同你想得一樣。」 景雲清亮的眸色中劃過一絲怒氣,最後卻忍了下來,「這一次,你莫要再辜負他。」 她靜靜望向窗外,輕聲道:「我欠他多少,總歸,我會一一還他就是了。」 疾行數日,關寧軍騎兵精銳的前鋒已經抵達常淮地界。 上半夜休息了一個時辰,數萬人馬並未埋鍋造飯,只是在細雨中無聲地吃著乾糧,就著冰涼的雨水,靠著馬匹睡了片刻。前方又傳來了命令,不能耽擱,即刻前行。雨勢漸漸變大,道路變得泥濘難走,騎兵們下了馬,默不作聲地牽著韁繩往前走。這樣艱苦的行軍,卻並沒有人出聲抱怨。因為每個士兵都知道,他們的統帥在最前邊,一樣淋著冷雨,啃著石頭一般的乾糧。 「京師傳來的密保。」連秀勒住馬韁,將一粒蠟丸遞給江載初。 雨水越來越大,仿佛是將天幕傾倒下來,江載初接過蠟丸,驅馬行至一棵柳樹下,命左右點亮了火折。 捏碎蠟丸,裡邊紙上卻只有一句話:元皓行出京,不知去向。 雨滴透過柳樹枝葉落下來,很快便將字跡打濕,墨團糊成一片。江載初收攏掌心,沉吟著沒有說話。 「還有一封。」連秀趕至他身邊,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遞上一張蓋著封印羊皮紙卷。 封泥上印著金烏的圖案,他撕開後看了一遍,臉色漸漸凝重。 「將軍,上邊說的什麼?」連秀察覺到他臉色有異,追問了一遍。 「景雲那邊動身了麼?」 「前日開拔。」 江載初凝視那道幾乎劃破長空的閃電,忽道:「奪下長風城至今,已經過去多少日了?」 「近二十日。」 「二十日……」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可當此時,除了一力奮進,並無他法可想,他沉吟片刻,下令道「全軍上馬,明早務必趕到淮州境內。」 關寧軍接到命令,但見黑甲翻騰,騎兵們默不作聲地翻身上馬,綿綿不絕的隊伍仿佛是一條覺醒的巨龍,由前及後,在暗夜中向前方奔馳。 巨雷聲響,滾滾而來,而閃電亦未停歇,照亮四方荒野。 視線仿佛被那那長長的閃電灼傷了,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江載初猛地勒住馬,竟覺得風雨中多了分寒意,下意識喊道:「連秀!」 「在!」 「你帶上我的親衛營,即刻回長風城,去將韓姑娘接出來!」他面沉如水,握緊手中韁繩。 「即刻?」連秀怔了怔。 「馬上回去!」江載初唇角緊抿,雨水從臉頰邊滾落,線條冷峻。 「上將軍,你的親衛營從不離身——還是我從關寧軍抽調些人……」 江載初卻並未聽他說完。 他的身後一支數十人的騎兵已經出列,駿馬低著頭,打著響鼻,呼出的白氣在雨夜中團成一圈又散開,騎兵們一色玄色鎧甲,靜默無聲。這支親衛從神策軍中精選而出,六七年前就開始跟著上將軍,平日裡悄無聲息,也不見蹤跡——卻如一團暗影,寸步不離。 「無影,跟著連將軍回去,務必把她接回來。」 此時的長風城亦是疾風暴雨。 巡防士兵如同往日一般在城牆上值守,因為幾大軍營都在數日間撤出,巨大的城池在雨幕中顯出幾分寂寥空闊。 雨越下越大,將城頭的火把幾欲澆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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