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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溫熱的觸覺讓他回憶起昨晚,一瞬間的怔忡之後,他很快意識到是誰在抱著自己,輕輕拉開她的手,他淡聲道:「怎麼了?」

  她卻不依不饒,手中雖拿著白色軟布,卻也未替他擦拭身體,只哽咽道:「將軍如今是……再也不看我了麼?」

  江載初轉過身,薄姬微紅了眼眶,有些執拗地盯著他看,一字一句道:「將軍,你還,喜歡我麼?」

  他的臉上原本帶著幾分淡漠似的不經意,驀然聽到這句話,「你還,喜歡我麼」……卻不知想起了什麼,只是語氣溫柔了些,抬起她下頜道:「什麼事不開心了?」

  薄姬見他並未生氣,膽子便大了些,雙手纏在他頸間,嗔道,「你不是收了別的女人麼?」

  如今她全身皆緊緊貼著他,薄料長裙因此也沾了水,被熱氣一熏,更是曲線畢露。她又是一意要討好鬧他,纖細平坦的小腹更是在他精壯的腰身處廝磨,又順勢踮起來,去親吻他的唇。

  §舊知(五)

  江載初站著不動,一手扶著她的肩膀,由她輕喘著吻在唇上,良久,卻不輕不重推開她,沉聲道:「別鬧了,景雲他們還在等我。」

  薄姬驀然被推離,重重咬了咬唇,幾乎要哭出來。

  他卻已穿好了衣衫,走至門口,方回頭,皺了皺道:「你不要去見她。」

  他說的是那個女人。

  屋內只剩自己一人,唯有浴池內的水還帶著白色霧氣,正嫋嫋飄散。

  薄姬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還是在鄉下田間勞作的採桑女。

  聽阿爹同鄉裡鄰間聊起來,說是這江南府變了天,有人帶著造反了。當時她還不甚明白造反的含義,卻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只在心中祈求家中父親不會被抓去當兵。

  結果日子過了一日又一日,並未有什麼變化。照例是在春日採桑,喂給蠶寶寶們吃。倒是聽說帶著造反那人傳了道命令,將稅錢和徭役皆減輕了。省下的錢,或許能央著阿娘給自己買盒胭脂呢。這樣想著,每日去桑林中採桑,也分外高興了些。

  那一日春光極好,她和鄰里姐妹們一道出門,因穿著母親的褲子,式樣老舊了些,怕被姐妹們取笑,便兩根細繩綁在了褲腳處,走路也輕便些。

  走在官道旁的時候,數匹駿馬極快地從身邊掠過,揚起漫天飛塵。

  她被嗆得轉過身,走得慢了一些,心中詛咒著那些騎馬的人,卻不易一匹黑馬去而複回,直直沖自己而來。

  她從未見過這般高大的駿馬,清亮的嘶鳴聲中,它揚起前蹄,在她以為一定會踢到自己的時候,卻穩穩地停住了。

  馬上的年輕人輕袍緩帶,拿一根玉簪束起黑色頭髮,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而他的身後,皆是回身追來的騎兵侍衛們,退開大約兩三尺的距離,拉開成兩列,沉默地等待。

  她原本驚魂未定,卻對上那雙深邃明亮的雙目,驀然間緋紅了臉頰。

  她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年輕男人……只是,臉色蒼白了一些,神情卻又有些古怪,那目光,似是深情,又似仇恨。

  「你叫什麼?」收斂起那些目光,他輕聲問道,聲音悅耳且低沉,是一口標準的官話。

  「爹娘叫我阿蠻。」脫口而出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竟把乳名告訴了他。

  「好,阿蠻,你……願意跟我走麼?」他淡淡笑著,目光落在她一身並不如何好看的打扮上。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對一個陌生人說:「可我有了婚約。」

  年輕人輕輕扶著胸口大笑起來,直到雙頰上泛起紅色,「有了婚約又如何?」他俯下身,將她抱上馬放在身前,那一籃未采完的桑葉落了滿地,四散飛揚。

  那是她是第一次騎馬,嚇得一動不動。

  耳邊是他低低的聲音:「阿蠻,你只要跟著我便好。」

  那樣深沉卻又悵然的聲音,幾乎令她覺得,他是不是認錯了人。

  可他又分明是真的寵愛她。

  將她帶在身邊,父母也再不用辛苦勞作,過上了以前從不敢想的日子。

  一開始拘謹,到後來慢慢地有恃無恐,她覺得這樣的幸福和幸運,來得實在太過輕易。十多年未曾這樣的被一個人寵著,她自知常常做些刁蠻的事,並不是她天生刁蠻,只是想試探他的底線而已。

  可每一次,他都不會生氣,眼神看著她,更像是看一個孩子。

  現在,他皺了眉,聲線冷淡:「你不要去見她。」

  薄姬手一松,軟布啪的一聲,落在水池內。

  此時的書房內,江載初推門而入,麾下諸將皆已齊聚,一時間沒了聲響,只聽聞他腳步不急不緩走至案前,指著輿圖,沉聲道:「我已考慮清楚,大軍明日開拔,這一次,直取皇都。」

  即便勇猛好戰如孟良,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更遑論其餘老沉持重的將領,心中顯然皆有無數疑慮,只是憚于上將軍威嚴,斟酌著不知如何開口。

  江載初將諸將的反應盡收眼底,卻只抿唇輕笑,修長指尖觸在羊皮紙製成的輿圖上,沿著山巒起伏、河流彎道一路往上,直到皇城,輕聲道:「兵分兩路,這便是第一軍出兵的路線。」

  「這,這不是繞了很多路麼?」孟良皺眉道「上將軍,最短的路線,應當是從長風城出,一路經寅水、太原、雁門,直取皇城。」

  「最短的路線,卻不是最快的。」江載初目光巡視眾人,顯然並非在對孟良一個人講,「太原雁門皆是易守難攻之地,雖說並非打不下來,卻足以給朝廷準備的時間。而這一條路,雖然難行,卻少有人經過,守將及兵力也不足為慮。」

  「我們的騎兵足夠精良,快速突進,十五日內就可抵達皇城之下。這時朝廷恐慌,元皓行必然命各地出兵勤王,此時的太原、雁門、平城等地軍隊開拔往皇城,守備空虛,第二軍從孟良講的這條路行軍,當可輕鬆取下這數個關口。」

  「此時數支軍隊必然回趕,騎兵繞過皇城,前後夾擊,先將這幾支軍隊剿滅。剩下的皇城,便如探囊取物。」

  「呵……」

  「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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