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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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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策見蕭紫依久不答話,以為她方才只是顧著吃東西,沒有聽清楚。所以不厭其煩地在臺上重複道:「原句是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予以為應該這樣解釋,只有女人和小人才是最難同他們相處的。你對他們好,他們便不知天高地厚,試探你、冒犯你、攪你;你對他們板下臉來,他們便埋怨個不停,說你對不起他。所以女人和小人最難相處之。」 蕭紫依邊聽邊把口中的糕點使勁咽了下去,聽完之後正好全部搞定。她微微一笑道:「我認為並不是這樣的。」 她環顧一周,發現殿內包括在寶座之上的皇帝都露出注意的神色,等待著她的回答。蕭紫依深吸一口氣,朗聲說道:「女子的小氣,乃是上天賦予的特權也。古語有雲陰陽調和,不正是因為女子的小氣,才能顯示出君子的大度嗎?」 殿內沒有人出聲,有些人見過蕭紫依,已經猜出這位就是那位長樂公主殿下。有些人沒有見過,見太子殿下與之行動過密,還以為是哪家的世家公子來刻意攪亂。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她方才所說的話都有些強詞奪理,很多人臉上都已經現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蕭策得意地一笑,還不放過蕭紫依,「那麼小人何解?」 蕭紫依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已經完全一片清明。「至於小人可分小人物和真正的卑鄙小人。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細節決定成敗。老子曾說過:『天下難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於細。』我覺得應該加一句,建功立業,必靠於人。君不見在歷史上不可一世的帝王將相們固然能深刻地影響事件的走向,但是小人物在某些時刻也能起到關鍵的作用。」蕭紫依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內心不免想到那個前朝的獨孤皇后。若不是有她的存在,她來到的這個世界應該是大唐盛世,而不是大周朝。 殿內隨著她話音剛落,便響起一片稀稀落落地細語聲。蕭紫依雖然沒有具體地引經據典,但是歷史上這種小人物影響大事件的例子不是沒有,而是數不勝數。 蕭紫依看著蕭策深思的表情,繼續說道:「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女子能相,小人易防。可是在下認為最難養的可不是這兩者,而是偽君子。」 眾皆譁然,雖然從古自今有很多人質疑孔夫子的話,但大多都是從其他意思上理解。自從前朝獨尊儒術之後,還是頭一次有人在公開的場合下反駁孔子的說法。不認識蕭紫依的官員們紛紛左右打聽著這位公子到底是誰,可是心裡知道蕭紫依身份的人卻三緘其口,沒有人敢說。 蕭景陽輕咳了一聲,提醒蕭紫依說得不要太過火了。話好出口,可是有時候是不管怎麼說都說不過萬眾之口的。 蕭紫依愣了一下,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大學的課堂上,可以暢所欲言。在這個時候質疑孔子的話簡直和質疑皇帝的話沒有什麼區別,更何況皇朝一代換過一代,可也沒見到過孔廟可有半分動搖過。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皇帝之家也就是幾百年的輝煌而已,可是孔府在中國封建王朝卻擁有著兩千年的榮耀。如此對比,便可知這個孔聖人在這些食古不化的古人腦海中究竟是一個什麼地位。 「咳,其實關於這句話,在下還有一些其他觀點。」蕭紫依清了清嗓子,打算支開這些人的注意力。 蕭景陽無語,沒想到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居然還打算繼續說。 「請講。」這時一位花白鬍子的老頭站出列,目光炯炯地盯著蕭紫依,面上佈滿了嚴肅的神情。 蕭景陽低聲道:「這是羅太傅。」 蕭紫依禮節性地朝那個羅太傅笑了笑,絲毫不懷疑她若是說得不在理,這位名副其實的太傅會直接用她聽不懂的長篇大論把她貶得無地自容。 歎了口氣,蕭紫依緩緩開口道:「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女子』應該是女和子。『女』可以指的是皇帝的妻妾,『子』指的是皇帝的兒子,至於『小人』,在下認為指的是皇帝周圍的寵臣、佞臣。」 此言一出,殿內鴉雀無聲。沒有人曾經從這個角度來考慮這句話,兼之蕭紫依比喻得大膽新奇,一時間群臣皆低頭沉思,無人敢搭話。生怕被這位伶牙俐齒小公子說成是皇帝身邊的「小人」。 「很新奇的想法,繼續往下說。」皇帝清冷地開口說道,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蕭紫依咬著下唇,豁出去今天比較倒黴,反正是講學嘛,她就從學術角度好好講講。「孔子的每句話其實都有不同的理解意思,如果一句話就只有一種寓意,那麼孔夫子也就不是被尊稱為聖人了吧?」蕭紫依先捧了一把孔子,細細地觀察著每個人面上的表情之後,微微笑道:「所以在下認為這句話如果從治國之道來講,女、子、小人均是在下上面所說的寓意。而從古籍歷史中看,君主的妻妾參政,就是為了讓自己生的兒子當繼位者。所以夥同兒子,與近臣相勾結,爭奪繼承權。」 一旁蕭景陽的面上已經看好戲的笑容盡褪,不敢相信他的妹妹居然通過這麼一句話聯想到如此敏感的問題。他都不敢抬頭去看自己父皇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耳朵裡更聽著蕭紫依清脆的聲音繼續侃侃而談。 「所以,在下以為孔子的這句話是在闡述一個政治問題。『女』、『子』、『小人』三者勾結起來,亂政篡權,是引發政治動亂的主要根源,輕者動搖國家的根基,重者直接會導致皇朝的滅亡。因此,他才會感歎一句,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第六十章 成王敗寇 蕭紫依得意洋洋地一笑,等待著旁人的稱讚,卻發現殿內的氣氛像一攤死水一樣寂靜,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幾下。 呃,是她說得太強悍了,把他們都嚇到了嗎? 蕭紫依不解地側過頭去看一旁蕭景陽,只見他面無表情,眼中全是無奈的神色。 蕭紫依一愣,在腦海裡把她說的話重新倒帶了一遍,駭然發現她說的好像是什麼很了不起的話。她貌似牽扯到了爭繼承權的問題……蕭紫依暗自懊悔,她不該說得一開心,把場合給忘記了。 這是蕭策的出閣講學啊!她搶了他的風頭不說,還影射他會搶奪蕭景陽的太子之位……她不活了…… 倒是一直沉默的蕭策忽然開口說道:「照這麼理解,妹喜、妲己、褒姒把夏商周顛覆,倒也應了這句話。」他雖然一向自詡為學識過人,可是父皇經常對他說不懂的裝做懂並不是一件好事。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他一直牢記在心。所以就算是蕭紫依搶了他的風頭,她說的話裡面涉及到什麼他還沒有來得及想清楚,但是他要承認蕭紫依確實比他對這句話的理解程度高。 蕭紫依本來想找個藉口溜掉的,但是聽蕭策這麼一說,立刻又打消了念頭。這小子居然把亡國的罪過都推給女人?有沒有搞錯啊? 蕭景陽在一旁只消看著蕭紫依臉上的神情,就知道她絕對還有話要講。因為這時大殿內鴉雀無聲,他又不能出聲提醒她,剛想伸手去扯她的衣角讓她適可而止,一個念頭劃過他的腦海。 蕭紫依方才講的那番話,會在宮廷裡掀起多大的風浪,他不用想都知道。他會首當其衝地被人懷疑是在背後指使,把那番話借用蕭紫依的口說出來,這時他再出手阻止,看在有心人的眼裡豈不是更加惹眼?到處揣摩她後面又要說什麼話?與其遭人詬病,索性就讓她說個痛快吧! 蕭景陽這麼想著,便慢慢地把手收回袖筒內。 蕭紫依絲毫沒察覺到身旁蕭景陽一系列掙扎的心理活動,她踏前一步,仰起頭看向臺階上的蕭策,朗聲道:「錯!這句話也許是有在下方才所說之意,可是亡國並不是因為紅顏禍水。就拿妲己和商紂王來說,《尚書》有載,所謂商紂王的罪惡也不過就是酗酒、不用舊臣、登用小人、所信婦言、不留心祭祀有限的五條而已。」蕭紫依侃侃而言,實際上心裡還是在感謝蔡孔明夫子前些日子給蕭湛佈置的作業中,就有熟讀這段的任務。她在幫蕭湛的時候,順便把這些也都看了一遍。否則還真無法辯過蕭策。 殿內眾人開始有些議論紛紛,這種學術辯論歷朝歷代都是一種傳統,能在皇帝面前一展自己的才華乃是夢寐以求的機會。可是對於蕭紫依前面那種幾乎算得上是口出狂言的辯論,卻沒有人敢上前與她一較高下,生怕說錯了什麼話,導致仕途到此為止了。 羅太傅捋著花白的鬍鬚,疑惑道:「這位公子想說明什麼問題?既然你認為策殿下說女人誤國的話是錯誤的,那為何又說商紂王並沒有昏庸無道?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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