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三隻鴛鴦一對半 | 上頁 下頁
二八


  我低著頭遲疑了片刻,小聲道:「我,我喜歡的並不是他,這門親事難道不可以取消麼?」

  師父俊美的臉色上幽幽浮起遺憾和惆悵的神色,似是無可奈何,似是感歎木已成舟。半晌他才歎了口氣,道:「小末,師父倒覺得他與你很是般配。你知道麼,那一日我去給雲洲提了親事,眾人知曉後都覺得是你高攀了雲洲,唯有江辰,說你比雲洲更好,可見在他心裡視你為珠玉。」

  我顧不上羞赧,鼓足了勇氣道:「可是,我喜歡的卻是雲洲。」

  師父又歎了氣道:「雲洲當日對我說,他的親事不能私自做主,他雖然願意和你在一起,卻要征得父親的同意,要先寫份家書回稟父親。過了數日,他卻絕口不再提及此事,也沒給我回復,想必是他父親不同意。他的父親位高權重,官宦之家最看重門當戶對,你身世不明毫無背景,想要進雲家,困難重重。江辰之父是我的師兄,他母親對我也頗為敬重,你嫁過去,他母親一定會看在我和逍遙門的面上,對你關愛有加。小末,師父讓你嫁給江辰,一是顧全了你的名聲;二來,我覺得你嫁去江家絕不會受了委屈。」

  我此時才明白,為何那日雲洲在房中飲酒。他雖然對我有意,卻也知道這件事必定不會那麼容易,他父親那一關如何過,是個問題。必定是他父親不同意,而他又一再地誤會我與江辰有情,所以才裹足不前,絕塵而去。

  我從師父房中出來,站在廊前的一地月光裡悵然若失。明月依舊,卻已物是人非。我和雲洲,只能如此錯過麼?我覺得自己已經身不由己地踏入了一場困局,當下一棋即定生死,只是這最後一子,能否力挽狂瀾?

  我想試一試。

  師父見我病癒便決定讓我們五月初一動身,這樣正好趕上回江家過端午節。他還特意下山去城裡採辦了一些禮物,作為給江辰母親的見面禮。我雖然心裡難過,但是看著師父一副半是高興半是惆悵的嫁女模樣,也只好先隱忍不發。但我心裡一直在想,去了歸雲山莊怎樣讓江母看不上我,將這門親事取消。這樣,我也不會傷了江辰。我心裡仍舊盼望著,有朝一日,我見到雲洲,將所有的誤會澄清。即便那時我已與他無緣,即便那一日不知是何年何月。

  逍遙門已經許久許久沒有過喜事了,江辰和我是這一屆師兄弟裡最早成親的一對,於是當仁不讓地成為眾矢之的。師叔師兄們茶餘飯後閒磕牙,終於有了共同話題。大家互相交流所見所聞,探尋往日的各種蛛絲馬跡,最終確定我們倆的私情由來已久,大約是從江辰第一次給我烤野雞吃就私自定下了終身。

  因此,七師叔慎重地告誡眾位師兄,以後下山成親凡是生了閨女的,千萬不能養成好吃嘴,更堅決不能單獨和小子們出去燒烤。不然鐵定就給拐跑了,我就是前車之鑒。

  我,無語。

  五月初一,我帶著師父準備的禮物下了山,為了避免一路單獨和江辰在一起尷尬,我特意把小荷包也帶上。

  江辰在城外的渡口包下一條船,走水路去京城。錦繡金陵,六朝金粉,我從未去過。若不是頂著「江家兒媳」這頂帽子去見婆婆,我必定歡欣興奮。

  我和小荷包都是第一回坐船,不同的是,小荷包可以興奮地從船頭跑到船尾,我卻不幸地從船頭暈到船尾。

  船上的船工們如履平地不說,連身懷六甲的船家娘子也是身輕如燕地來回忙活,我「柔弱」得自慚形穢,悄悄將寶劍從腰間解下來壓在枕頭下了,實在沒臉讓人知道我也練過武功,唉。

  江辰一副體貼關切的模樣,柔聲道:「娘子,這點兒小風小浪你就犯暈,實是讓人揪心。」

  一聲「娘子」生生讓我嘔出一口酸水來。

  船家娘子正巧送茶水進來,見我皺著眉頭幹嘔,江辰正溫存地為我撫背,立刻一副覓到了知音的神情,好心地問道:「莫非夫人也有了身孕?」

  身孕!我生生又被嚇出一口酸水兒來,險些嗆到自己。

  江辰嘿嘿笑了幾聲,對船家娘子道:「這個嘛,還需請大夫瞧瞧才知道。」

  我有沒有身孕他還不知道?居然在人前如此胡說!我羞憤交加,也不顧船家娘子就在跟前,使了十成十的力氣,狠狠掐了他一把。

  他「哎喲」了一聲,依舊笑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船家娘子笑呵呵道:「當日我知道懷了身孕,一想到他爹幹的好事,也足足惱了他好幾天呢。」

  江辰笑得越發歡快。

  我估摸著自己此刻的臉色應該是半江瑟瑟半江紅了。我趴到窗戶邊看著江面,茫茫一片,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除了江水還是江水,不過,比看著江辰一臉壞笑好得多了。

  「娘子,你都看了小半個時辰了,不如換個風景吧?」說著,他就靠了過來,我沒有回頭也感覺到他大約離我只有半尺之遙。不知為何,他一靠近我就立刻身子發僵。

  別的風景?我僵著後背仔細瞅了瞅,除了江水還是江水,偶爾江面上飄過幾葉小舟。我不禁問道:「哪有別的風景?」

  「為夫不就是麼?」他在我身後含情脈脈柔情款款地來了一句,我立刻麻利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口酸水也麻利地嗆住了我。

  他嘿嘿笑著倒了杯水遞過來,我低頭撫著胸口隨手就去接,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我這心口猛地一跳,慌慌張張地拿過杯子,一看,他用的竟是我送他的那只竹杯。

  他柔聲道:「小末,我每次用這杯子,都覺得杯子裡的水是甜的,你覺得呢?」

  水我沒覺得甜,他的話倒像是拌了蜂蜜似的甜得不像話,一想到日後時不時要聽這些醃了蜂蜜的話,再一看杯子上的「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我頓時愁腸百轉。

  小荷包一刻也閒不住,船頭船尾地亂跑。艙裡大多是我和江辰兩個人面面相覷,兩兩相對。他時不時含情脈脈地看我,眼中劈裡啪啦亂冒火星,讓我覺得周身都像是被小火苗幽幽地烤著一般,許是烤魚吃得多了,如今也嘗到了被烤的滋味。

  我習慣了他以往和我在一起時戲謔、調侃、桀驁等諸多表情,實在不習慣他這樣的柔情似水、佳期如夢。我只覺得渾身發癢,臉上發燙。我以手支額,想擋住小火星兒。

  不料,江辰高爾夫袍子一撩,挪到我的正對面坐下。小火星換成了暴雨梨花針,細細密密鋪天蓋地,嗖跟地飄過來,將我罩得滴水不漏。

  他笑眯眯地問:「小末,你怎麼不穿那件綠裙子?」

  我想起那春光乍泄的一腿橫踢,臉上頓時熱了,乾咳了一聲,裝沒聽見。

  他湊近了,扯住我的袖子。

  我心頭亂跳,忙問:「你要做什麼?」

  他笑呵呵地道:「小末,你打算穿著這件衣服去見我母親?」

  「不成麼?」

  「你穿著如此寬綽的衣服,我只怕嚇住她老人家,以為……」

  「以為什麼?」

  「以為你真的有了身孕。」

  我嚇得連忙站起身來,又羞又惱地磕巴著,「你,你不要胡說。」

  他嘿嘿笑著,「我娘一向喜歡東猜西猜的,我看你最好換件衣服。」

  「我只有這種衣服。」

  「那等到了京城,我帶你去買。」

  我頭疼。說實話,我是故意穿這件衣服去見他母親的,此番金陵一行就是要讓他母親看我不順眼,將這親事退了。可是聽他這麼一說,我覺得還是先換身衣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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