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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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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喉嚨痛得難以忍受。小謹說他已經讓大部分能逃生的人先逃生了,而剩餘的這些,都是必須留守在飛船上的一些操作手和工作人員…… 雖然他說,他們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每天都有死亡的可能,但是,這一團團爆開的火光,像一朵又一朵,無聲地盛放又熄滅的生命的花。 我從震驚中回過神,立刻意識到,我要面對的,是和那些不幸的人一樣的命運。只是他們救生艙體積大,所以目標更加明顯。等他們把大的救生艙全擊毀之後,可能就是我了。 這一刻來得比我想像的要快,很快我看到一道淡紫的光環從眼前掠了過去。他們肯定掃描到我了,下一步就是鎖定,射擊。 我來不及多想,罩好面罩,按下了手邊的按鍵。身下忽然一空,我從維生艙中脫分出來。 防護衣一下子膨脹了起來,那股失重的感覺讓人覺得靈魂都被抽走了。 我剛剛離開維生艙,一道淡藍的光束穿透黑暗襲來,那小小的維生艙一瞬間就爆開了。 我被氣浪波及,似乎撞在了一堵牆上,向另一個方向反彈了出去。我迷迷糊糊注意到,一顆巨大的隕石正朝我快速接近。不知道是我在下落,還是它在行進。 從空中墜下的時候我有種錯覺,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像要把意識從身體裡拖出來,逐一粉碎。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麼先碎掉的是身體,還是意識呢? 幸好身上的防護服還有氣墊減震功能,快接近隕石表面的時候,我及時按下了啟動鍵。雖然反推的動力不足,可是從百米高處摔下,和從兩米處摔下,那可是天壤之別。 砰的一聲悶響,疼痛襲來。我覺得喉嚨發癢,胃部似乎全倒過來了,撐起頭來就幹嘔,卻只吐出一點清水。肚子裡是空的,只吃了一點營養劑和水,當然沒有什麼能吐出來的。 這裡似乎不是一塊隕石,可能是顆小行星。我抬起頭,仿佛看到了一座塔,仔細一看,果然是一座半金屬的信號傳輸塔。這種建築我最熟悉了,在橘熾上時,我們就住在傳輸塔下面的屋子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我想慢慢撐著站起來,但是腿不聽使喚,一動就劇痛難忍。即使不動的時候,也是一抽一抽地疼著。 我用手撐著地慢慢蹭著,挨到了信號塔下面。塔下面果然有間屋子,但是屋子是空的,不知道多久沒人住了。儲物櫃裡也是空的。 我快要絕望了。我的氧氣支持不了多久了。突然,我想到屋子後面,如果和橘熾上一樣,那麼這裡應該也有……我轉到屋後面。 啊,找到了。一台備用能源啟動器,還有氧活機。更讓我驚喜的是,那能源啟動器旁邊有個不大的小盒子,可能是原來住這裡的人留下的,裡面是半盒水膠囊。我要不是沒了力氣,還真想歡呼幾聲。沒吃的還能挨,沒水就難了。這些水膠囊,多半是原來這裡的信息員給啟動器做簡單的過濾清洗用的,沒用完剩下的就扔在了這裡。 我也不管過沒過期,就往嘴裡塞了幾粒。接著,我打開能源啟動器,又啟動了氧活機。機器吭吭地響了幾聲,成功地啟動起來。 3 我摘掉面罩,貪婪地吸了幾口氧氣,一下子覺得身上的傷似乎也不怎麼痛了。還沒松一口氣,忽然聽到嗡嗡的聲響,然後是更大的,機械運轉的聲音。周圍一下子亮了起來,我愣了一下。 糟了!這信號塔顯然早就廢棄停用了。可是我剛才打開備用能源,氧活機啟動了,可是,連信號塔也隨即重新啟動了。 這麼明顯的光亮和目標,那堡壘上的敵人一定會看到!我……這真是……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想去摸逃生時帶的武器,卻摸了空。不知道又摔又跌的,那激光槍丟到哪裡去了。 空中有道流星一樣的光痕劃過。那是小型巡查飛船正在接近。無路可逃了。 我蜷縮在牆邊,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小謹和李漢臣……應該已經離開了吧……那救生艙體積那麼小,又有跳躍推進器,應該可以躲開雷達搜索…… 受傷的腿已經沒了知覺,額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撞破了,血流下來擋住了視線。我想抬手擦一下,可是卻動彈不了。 我抬頭向上看,視線是一片朦朧的混沌的紅,依稀可見高大的合金信號塔向上延伸,一直伸展到我看不到的夜空。那些從空中紛紛落下的,不是雨,也不是雪,而是救生艙的殘片,和那些無辜的、被粉碎的生命。只有這些紛紛揚揚,像雪一樣的粉末,緩緩地飄落在這荒寂無人的地方。他們離去的時候,都在想什麼?也許這黑暗的空中,還飄蕩著他們最後的想法和念頭。驚恐,絕望,憎恨,不甘,留戀,痛楚…… 血越流越多,漸漸地,什麼也看不到了。有人停在我面前,我知道,是敵非友。 我感覺自己陷入了奇異的狀態,身體已經全然不聽使喚,但是卻還有最後一縷意識是清醒的。那個人腳步很輕,不是機械戰士,是人類。而且只有一個人。 身體被搬動,我可以感覺自己被放在一塊平坦的金屬臺上。幸好身體還有感覺,不是那種可怕的僵硬和麻木。僵硬和麻木代表著死神的腳步在接近。 如果對方發現了我的身份,為了更大的利益,也許會採取一些措施,讓我多活些時候。 但是我情願對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累。那些人,如果知道自己抓到的是南星雲的皇后,他們會怎麼做?嗯?因為如果不是我……父親不會死,雲芷不會死,弟弟不會流落他鄉,在困境中艱辛地長大。 我昏昏沉沉地想,我最應該感謝的人,其實應該是李漢臣。如果沒有遇到他,我未必會懂得生命的可貴。當然,世上也就不會有我的兒子降生。他給了我無限的快樂,讓我感動又不知所措。我願意用我整個的生命去回報,給他一生的幸福。 我在這世上的親人,我的愛人…… 我的丈夫、孩子、弟弟…… 也許這就是死亡的前兆。人們常說,人在臨終前的刹那,會想到很多,很多……幾乎漫長的一生,都可以瞬息間在腦海中一一閃現掠過。最後歸於沉寂。那是生命的終結。我要死了,是吧? 我好像聽到了下雨的聲音。那應該是幻覺,是記憶中的聲音。 我曾經在一個雨天遇到於長秋。那時候我和程曉茶撐著一把傘,去植物園看開放的蓮花。那些花朵在水面上,在雨幕裡無聲地綻放。有一點點淩亂的雨絲飄進傘下,沾在我們的臉上、身上。然後我看到了立于水中間,站在九曲竹橋上的於長秋。 他沒有撐傘,任憑雨水落在身上。他站在那裡的姿態,就像水中孤零零的蓮花。那樣清冷,那樣寂寞。他眉間的憂鬱就是他的利器,一瞬間令我心神震盪,不能自已。 那是舞會後我們第一次相遇。我以為那是偶然,是我們有緣。是啊,也沒有錯,我和於長秋之間是有段緣,不過那是一段孽緣。 我想不起當時和他說了什麼。下著雨的植物園裡那麼安靜,安靜得像一場夢,聲音大一些就會將夢驚醒。我陪他一起站著。有片樹葉落下來,我伸手接住。但是那葉子後來去哪兒了?我後來再找時,怎麼也找不到了。 那一天,那一年,那些事,那些人……都像那片無可奈何的落葉,早已經在時間的洪流裡,不知去向。 淩亂的交錯的人影在眼前晃動……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孩子,頭髮披在背上。她的臉我看不清楚,時遠時近的身影像在霧中穿梭。她說話的聲音很細,笑聲清脆。白色的裙角在風裡一飄一飄的。有個人走近她,兩個人雖然離得很近,但中間卻始終像有一道障礙。她幾次鼓起勇氣,想拉他的手,但都放棄了。他慢慢地走遠了。好熟悉…… 少年時的自己,如所有平凡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憧憬著愛情,懵懂地、冒失地摘下苦澀的荊棘果實,最後得到的只有傷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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