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海(63)_衛風

六三

　　我放下杯子，「你以為我是怕承擔責任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坐在我身旁，手伸過來蓋住我的手，「我只是，希望你能高興。」

　　「昨天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說了一半又停下來。我覺得我不算笨嘴拙舌，但那是在別人面前，在他面前的話……我好像時常會詞不達意。

　　「昨天的事，我也不太冷靜，當時真的很窩火。不過，說起來還是我的疏忽，置你和兒子于險地。是我太自負了，認為全域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卻忽視了變數其實是不受人控制的。」

　　我本來想道歉的，話卻被他搶先說了。不過這樣也好。我低頭笑了，想起很久之前，雲芷和我說的話。好男人就應該把責任全擔起來，太太永遠是對的。如果太太錯了，請參照前一句話辦理。

　　「李帆我已經讓人送走了，這個孩子……很聰明很理智，簡直理智得有點過頭。」李漢臣露出微笑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這種和煦的微笑卻讓我覺得心頭發毛。

　　「好了，咖啡要涼了。」

　　他揮揮手，「別管咖啡了，我們去下面看看，姚章說兒子今天在打飛靶。」

　　「飛靶？」我意外，「他能行嗎？」

　　「你不要小看他，他以前玩過擬真射擊遊戲，成績相當好，而且薑悟給他挑選的小型激光槍也很適合他用。我們去看看他的成果如何。」

　　他很自然地伸手挽住我，帶著我從旋梯下去。地面上的建築都是幾百年前的樣式，看不出任何高科技的痕跡。我記得林湘珠說，這是拆了原來的秋公爵府邸重建的，連材料都是原來的。到了底下卻是另一番風光，射擊場和模擬生態系統絕對是現在最先進的一流水準。我隔著透明的罩子，看見兒子穿著一身灰色的衣服，在激光瞄準儀之間來回閃避，時不時找機會開上一槍。兒子擊中模擬標靶的幾率雖然不是百分百，可是準確度也相當高。

　　「是不是很厲害？」李漢臣帶著幾分自豪與傲然的神情，俊逸的臉龐顯得光彩照人，「我兒子果然並非池中物。」

　　我微微一笑，「他一個人不免無趣，我們一起進去陪他耍耍吧。」

　　「我們？」

　　「是啊。」我說，「你的身手肯定很好，所以，我們兩個一邊，你一邊。咱們搞個小型對抗賽，我倒要看看，幾年不見，你的身手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他微微一笑，風度翩翩地說：「好，太太之命自當遵從。那我們去換裝吧，等下戰場上見。」

　　我笑笑，按了一下感應鈴。兒子回過頭看見我，笑著揮了揮手臂。他摘了頭罩朝我跑過來。李漢臣低頭在我臉頰邊輕輕印了一吻，轉身走向更衣室。

　　「媽媽！你怎麼來了？」

　　我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接過他手裡的激光槍，「我們來和爸爸打個對抗賽吧，看看是他厲害，還是我們兩個加起來更厲害。我也順便練練身手，好久不動啦，四肢都快退化生銹了。」

　　「好好！」兒子雀躍，拉著我往裡走，「先換防護裝，裡面還有好幾把模擬激光槍呢，媽媽你挑一把。」

　　我給兒子重新戴上頭罩。自己並沒有拿什麼防護裝備，只是挑了一把長管的帶瞄準鏡的模擬激光槍，試了試手感。我沒用過這種槍，但是剛才李漢臣說得對，模擬遊戲玩多了還真的有用處。

　　我以前玩的遊戲中，雲芷是魔法師，我是弓箭手，還有……一個戰士。我們三個總在一起，配合得十分默契。

　　「哪，你想辦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儘量將他引向開闊地。拼身手你比不了他，但是你個子小，靈活度比他高，不要讓他貼近你，堅持五分鐘，儘量久一些。帶好聯絡器，我會和你通話的。」

　　「我知道了，媽媽！」

　　我們出了準備室，進入模擬戰場。兒子小心翼翼地、靈活地移動著。我在暗影裡儘量輕快地移動。一種久違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熱流緩緩蔓延至全身，感覺身體裡某一個沉睡的部分，正漸漸地醒來。

　　我躲在一個較高的地方，利用地形掩護自己。兒子正按我說的，朝開闊的地方移動。

　　李漢臣呢？我全神貫注地搜尋他的蹤跡。

　　好，看到了！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是還是被我發現了。

　　「小鷹，鷹巢呼叫，目標在B221U位置，正在朝你移動。」

　　「小鷹收到。」兒子像模像樣地回答了一句，繼續快速移動。

　　他向右走了十幾步，彎下腰原地停了一下，又繼續向前飛跑。小小的身影靈活機變，一點也不像個生手。

　　李漢臣的身影第二次出現，就在兒子剛才停了一下的地方。我動作麻利地端起槍，瞄準了他的左胸位置。忽然，他一個躍身蹬離出去，身體彈出大概兩米多遠，掩藏在一段矮牆之後。

　　他發現我在瞄準了？不是的，接下來的一聲爆炸讓我明白過來，好小子，真不愧是李漢臣的兒子，狡猾起來毫不遜色。他剛才把模擬感應爆炸裝置，一種叫螞蟻球的東西扔在了那一小片地上，算著李漢臣從剛才我報出的位置跑過來一定會踩過這裡，因此用幾秒鐘的時間布下了埋伏。

　　真是好小子！模擬演練用的螞蟻球只是空包彈，要是實彈啊，李漢臣就算不受傷，也會給震得灰頭土臉。

　　「小鷹呼叫鷹巢，目標受傷了嗎？」

　　「沒有，他正朝你移動，距離，七十一米，正在縮短……」

　　我的瞄準鏡一直准准地鎖定他。記得當初玩遊戲的時候，許多目標都是在與戰士纏鬥，或是在與魔法師對峙的時候，被我的冷箭射殺。沒有把握就不要出手，既然出手就要一擊必殺。我覺得全身的血都熱熱地翻騰起來。

　　「小鷹，他離你還有三十米……二十二米……你危險！」

　　兒子在這過程中又使了兩次埋伏手法，換了兩次路線，但都沒有把李漢臣擺脫掉。

　　他們到了開闊地點，兒子回手一槍，著地滾開。李漢臣閃身一避，還了一擊。雙方都沒有擊中對方。他們開始對射，兒子明顯處於下風，李漢臣激光槍的火力壓得他根本抬不起頭，還擊也根本談不上瞄準了。

　　「小鷹，危險！」

　　我脫口而出，李漢臣正朝前縱身撲上去。我迅速微微抬起槍口，一隻眼眯起，輕輕扣動扳機。叮的一聲輕響，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李漢臣身體微微側了過去，避開了要害。這一槍只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一道紅色印跡。接著我開了第二槍，打中了他的右腿。同時，他的手已經緊緊扣住了兒子。

　　「好啦，我已經有了人質，你們還要不要再打？」

　　遠遠看到兒子掙扎了幾下，聯絡器裡傳來他的聲音，「爸爸輕點兒，你掐著我的肉啦！」

　　我微微一笑，端著槍從藏身處走出來。

　　雖然只是鬧著玩，可是三個人都覺得很振奮很快樂。這快樂來自我們三個在一起的感覺，來自一種積極的努力的態度。

　　「我們以後常這麼玩好不好？把小盧叔叔、姜叔叔和朱阿姨都叫上！」

　　李漢臣掀下他的頭罩，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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