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相思未向薄情染 | 上頁 下頁
一〇八


  「姑娘若不想見她,我還是以你生病為由回絕他。」

  「見不到我他會生疑的。」雲清霜微喘了口氣道。

  風嬤嬤沉吟道:「前些日子他一直見不著姑娘,而如今宮裡剛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姑娘就出現了,太過巧合,他未嘗不會懷疑。」

  雲清霜怔了怔,「他來找過我很多次?」

  「大約有兩三次,」風嬤嬤笑,「我瞧他對姑娘挺上心的。」

  雲清霜笑容中帶一絲惆悵,「如此,我更不能閉門謝客了。」她想了想,「麻煩嬤嬤取活心丸來。」

  「姑娘,」風嬤嬤驚道,「你受了內傷,如何能用活心丸。」

  「不用擔心,我服用了七竅玲瓏丹後,傷勢已大好,倘若不用活心丸,我怕瞞不過他。」雲清霜眼中波瀾不興,語調卻有些壓抑的凝重。

  風嬤嬤將盛藥的玉瓶遞給她,眼底憂心忡忡。活心丸能抑制內力,使得旁人無法試出其武功的深淺,但這種藥對身體有害,不可多用,雲清霜又有傷在身,身體本就虛弱,強行用藥勢必大病一場。

  雲清霜比她更清楚這藥的危害性,但此時她已顧不了這許多了。

  大批訓練有素的禁衛軍沒能逮住區區兩名刺客,令嘉禾帝火冒三丈。

  宣德殿中,他神情嚴肅的質問尉遲駿,「這是怎麼一回事?你事前向孤保證定能將刺客擒獲,如今他們毫髮無損的逃出皇宮,你需給孤一個交待。」

  尉遲駿神色黯了黯,垂手而立,「臣無話可說,請聖上降罪。」

  蕭予墨眼風掃過他,「孤不是要治你的罪,只是不明白你的部署如此周密為何會功虧一簣。」

  「百密終有一疏,這兩人武功之高,超乎臣的想像。」尉遲駿眸中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嘉禾帝眉毛一挑,「那名女刺客可是嫻琳公主的婢女?」

  「依微臣所見,是有人嫁禍東裕國,欲挑起兩國之爭,他們便能坐享漁翁之利。」尉遲駿聲音平穩,面色冷峻。

  蕭予墨眼底目色暗沉,「何以見得?」

  「在沒有徹底反目之前,東裕國始終與我天闃國有盟約,哪有引火上身的道理。」尉遲駿笑意單薄,似乎在笑,又顯得那樣的飄渺虛無。

  「那麼……是北辰國還是西茗國?」嘉禾帝悵然嘆息。

  「是北辰國亦或是西茗國都不重要,他們早已結成盟軍,興許這次的刺殺行動,還是他們聯手的傑作。」不知為何,尉遲駿面上在笑,然眼中一絲笑意也無,讓人無端覺得他的笑容空洞而無力。

  嘉禾帝默默頷首,專注的出神。

  「聖上,那大婚的事?」尉遲駿定定心神,問道。

  「一切照舊。」蕭予墨神清氣爽道。

  尉遲駿低眉一笑,「表面上刺客確實是嫻琳公主身邊的人,聖上就這樣不管不問嗎?」

  「孤不但不問罪與她,還會讓她回歸故里,教那些妄想魚目混珠之人失望了。」他呵呵一笑,蓬勃的朝氣在他年輕而俊逸的臉上映出淡淡紋路。

  尉遲駿眉心一動,不再言語。

  嘉禾帝忽地蹙眉道:「蕭予涵倒沉得住氣。」

  尉遲駿當即領會,慨歎道,「此人心機深沉,若無一擊即中的把握,不敢貿然行動。」他謹慎的斟酌著用詞,「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這一點臣從來不擔心。不過純婉公主入主中宮後,與聖上接近的機會大大增加,聖上務必萬分當心。」

  「孤明白的,孤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嘉禾帝不覺哂笑,先前因刺客逃離而籠罩的陰霾此時一掃而空。

  尉遲駿欠身道:「聖上若無他事,微臣告退,這就去追查刺客的下落。」

  「去吧。」蕭予墨揚了揚手。

  尉遲駿踏出的步子有些沉重,若顏菁當真是雲清霜,他該如何是好。一向果敢堅毅的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尉遲駿走入顏菁的繡房時,她正站在一張案幾旁沏茶。見尉遲駿走近,她抿唇一笑,「公子請坐。」溫壺,潤茶,澆壺,運茶,一氣呵成,將第一杯捧給尉遲駿,面上帶了三分笑,「公子請用茶。」

  「怎麼,連杯水酒都捨不得,這便是顏菁姑娘的待客之道嗎?」尉遲駿斜她一眼,半真半假道。

  「公子說笑了,顏菁還不是怕公子在府上山珍海味吃膩了,以茶代酒換一換口味,」雲清霜笑容嫵媚,無一絲不悅,「公子也別小瞧了這茶,是用我前些日子收集的一壇雪水沖泡而成,如此才能將茶葉的甘醇和清香盡數保留。」

  「噢?姑娘如此有心,在下倒是要多品幾杯。」那茶葉碧如溫玉,熱煙嫋嫋蒸騰,尉遲駿不緊不慢的啜上一口,唇齒留暖,津澤生香。「果然是好茶。」他贊道。

  雲清霜芊芊玉手一揚,亦給自己滿上一杯,「公子喜歡就好。」

  「姑娘身體無恙了?」尉遲駿似乎是不經意的問道,然雲清霜知曉,這場心理戰正式開場了。

  「已經無礙,顏菁纏綿病榻許久,倒讓公子記掛了。」雲清霜扯了扯嘴角,神色如常。然話音剛落,左肩上的傷口被牽動,她竭力掩飾,仍溢出幾絲輕咳。「這病就是這樣,時好時壞,攪了公子的雅興,顏菁真是不該。」

  尉遲駿關切道:「在下略通醫術,姑娘若不介意,在下十分樂意效勞。」

  雲清霜一早料到這是無法避免的局面,幸好她已服下活心丸,有恃無恐,她大方的伸出手,「有勞公子了。」

  尉遲駿不料她如此大膽,一時躊躇。

  雲清霜笑著問:「公子這是怎麼了?」

  捉住她手腕的一刹那,那柔若無骨的觸感讓尉遲駿心神蕩漾了一下,抬頭看向顏菁,她雙眼波光粼粼,容色無波亦無瀾,看似心無旁騖。

  尉遲駿平一平氣息,半側過臉,不過是替人診脈,怎麼驀地心猿意馬起來。好不容易穩住了情緒,伸出三指搭在她脈搏上,傾聽須臾,她的脈象平穩,只隱約有一些波動,想來是病未痊癒,氣虛體弱的緣故,尉遲駿運起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她體內,長驅直入,沒有遇到任何屏障,尉遲駿面部表情逐漸柔和,她全無內功根基,自然不會武功,當然也就不可能是雲清霜。

  「公子,公子,」屋內沉靜如水,尉遲駿遲遲不說話,雲清霜低低喚了他兩句,「顏菁究竟患了什麼厲害的病症,竟讓公子欲言又止。」

  尉遲駿回過神,唇角揚起淺淺笑意,「沒什麼要緊的,姑娘多休養幾天便能痊癒了。」

  「有公子這句話,顏菁真正放了心。」雲清霜撫了撫胸口,仿佛真的安心不少。

  尉遲駿自個倒了一杯茶喝盡,神色舒展,「姑娘還需多加休息,在下就不打擾了。」

  「請。」雲清霜作勢起身。

  「不必送了,你好生將養著吧。」尉遲駿一笑置之,大步流星而去。

  雲清霜眸中已不見了笑意,她方才站起的時候發現雙腿麻木不堪,已快失了知覺,若是尉遲駿執意要她相送,她恐怕當場就要失態。氣息在胸口凝滯,一股腥甜之味湧上喉間,猩紅的血自嘴角汩汩溢出,她如風中之燭,搖搖晃晃的倒下,被奪門而入的風嬤嬤慌亂的抱在懷中。

  ***

  這一晚,漫天星斗被遮在厚厚的雲層內,閃射黯淡光芒。雲清霜發了一身汗後,身子舒坦了許多,她不喜歡別人伺候,也不願意旁人與她親近,寧可在病發時一個人捱著,咬咬牙撐過去,幾度昏迷,幾度醒轉,是柳慕楓一次又一次的將她從死亡線上拉回。

  雲清霜嘴角挑起一絲冷然又苦澀的笑意,那是一種無法掌控命運的無言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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