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相思未向薄情染 | 上頁 下頁
九二


  「不必,」嫻琳沉著臉道,「穆連城,這一路上我與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顏菁幡然而悟,這穆連城想必也是護送公主的守衛之一,難怪先前嫻琳會是這種神情。

  「我們曾經有過的美好時光,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難道你全忘記了嗎?」

  「那已經全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嫻琳硬著心腸道。

  穆連城眸中的精光像要噬人一般,「你變了,變的不再是我所認識的嫻琳了。」

  嫻琳微微歎道:「趁宮中守衛還沒發現,你快走吧。」

  「你還是關心我的。」穆連城略帶喜色道。

  嫻琳冷冷的道:「我關心的是你會不會連累到我。」

  穆連城面色沉鬱而哀傷,幽幽道,「你真要嫁給蕭予墨嗎?這是你出自內心的願望嗎?我不相信。」

  「是我心甘情願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嫻琳背過身,穆連城無法看到,但顏菁能清楚的瞧見她眼底的蒼涼。

  穆連城慘笑道:「你好,你好的很啊。」說罷,他握緊雙拳,全身關節一陣咯咯作響,縮小成僅有五歲孩童的身量,嗖的一下躍上橫樑,頭也不回的走了。

  嫻琳公主暗自神傷,垂首淚流。

  顏菁不解道:「公主,明日你就能夠離開皇宮,為何你不同他說明實情?」

  嫻琳滿面沉痛,然語出平靜,「國家福禍難料,我們又有什麼資格談兒女私情。連城他為人懶散,對任何事都漫不經心,唯有如此,才能激起他的鬥志,做出一番事業。」

  顏菁看向她的眼神多了絲探究,究竟一開始便小瞧了這東裕國公主還是她在一夜之間蛻變成熟,她也實在是難以分清了。

  嫻琳默默撿起适才穆連城反擊顏菁時掉落在地上的兩柄飛刀,細緻的用衣袖擦了擦,收進懷裡,局促一笑。

  顏菁嘴角溢出一絲極淡的笑,似在附和嫻琳,又似在寬慰自己。兒女私情終究抵不過國家民族大義,嫻琳尚且懂得這一道理,她卻是作繭自縛,自尋煩惱。

  ***

  嘉禾帝詢問有關他離開相國寺後的情形,尉遲駿一五一十的稟告。

  「聽你的意思,刺客似乎並不是為孤而來。」蕭予墨沉思片刻後道。

  尉遲駿輕頷首,「的確如此。」

  「難道竟是為了四國公主?」蕭予墨眉心一動,眸中掠過一縷寒光。「你覺得哪一位公主最為可疑?」

  「這……微臣說不上,總之聖上需萬分當心。」尉遲駿蹙緊了眉頭道。

  嘉禾帝軒眉揚起,「一個個的手無縛雞之力,要想對孤不利,豈不是以卵擊石。」

  尉遲駿莫名想到在錦華宮前無意見到的東裕國嫻琳公主身邊那名皮膚黝黑的宮女,脫口道:「聖上也不可過於輕敵了。」他欲言又止,暗暗自嘲,是否自己中了魔咒,把身形相似的女子都誤認作是雲清霜。

  「怎麼回事?」蕭予墨疑惑道。

  尉遲駿費力咽下已到嘴邊的說辭,畢竟是毫無根據的猜測,總不能憑這點,就要將錦華宮攪和的人仰馬翻,他改口道:「四國君主也非等閒之輩,怕是早有打算,聖上不可不防。」

  「你說的是,不過她們想要接近孤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嘉禾帝不置可否道,神色鬆弛。

  尉遲駿笑了笑,不再贅言。

  嘉禾帝留他一同用飯,出宮門時天已擦黑,他牽馬西行,心頭百味繁雜,待他發覺這條路不是去往將軍府時,人已然站在聽雨軒門前。

  冷風透過牆縫往身上鑽,凍得人上下牙齒磕磕碰碰的,他只能微微苦笑。他壓抑了數十日,仍是悲哀的發現自己無比想念這張同雲清霜酷似的容顏。想見顏菁的念頭此時極其的強烈,明知不該把對雲清霜的一腔癡戀轉移到顏菁身上,他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腳。

  他指尖緊握,緩緩推開聽雨軒的大門。

  奇怪的是,聽雨軒不復以往的風光,院內僅有幾點燭火映照著慘澹的光芒。

  「呦,是尉遲公子。」老鴇熱情的招呼道。

  尉遲駿耳根隱隱發燙,他慢悠悠道:「嬤嬤,我想見顏菁姑娘。」

  「公子來的可不巧了,顏菁姑娘臥病在床,已有大半個月不能見客了,您瞧我們這冷清的,」老鴇歎道,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尉遲駿雙肩明顯一震,他做出的第一反應便是顏菁生病閉門不見客,同相國寺昨夜被刺客闖入這兩者之間有沒有某種必然的聯繫。他裝著不經意的問道:「她得了什麼病?看了大夫沒有?」

  「哎呦,尉遲公子您對我們的顏姑娘真是情深意重。她不礙事,不就是女人身上那些個毛病嗎,再休息個十天半月的也就痊癒了。」老鴇目光閃爍不定,說的極為曖昧。

  尉遲駿心裡頭堵的發慌,具體是什麼原因他又說不上。他擰緊眉頭,對於老鴇在背後作踐顏菁的行為,他本能的反感。

  他目光冷峻的睃著她,懶得再多費唇舌,聳聳肩就往外走。老鴇怎肯甘休,一把扯住他,「尉遲公子,我們這兒可不是只有顏菁一位姑娘。聽雨軒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子,環肥燕瘦,要什麼樣的我都給您找來。」她語音諂媚,整個身體都恨不得貼到尉遲駿身上去。

  尉遲駿厭惡道:「放手。」

  老鴇被他異常冷銳的眼神嚇住,不情願的鬆開手。

  尉遲駿看她的眼神比寒冬臘月更要陰冷幾分,老鴇不敢造次,眼睜睜的看著尉遲駿拂袖而去,她換上另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

  尉遲駿在冰天雪地策馬奔騰了幾個來回,心裡的無名怒火不知該向誰宣洩。

  清冽的空氣洗滌了他煩躁不安的內心,他逐漸平了氣息。

  在北辰國做質子的八年生涯,練就他冷靜沉穩的性子,他從來都不是意氣用事、不顧一切的人。但在遇見雲清霜以後,似乎開始脫離平日的軌跡,為了她,他已經做過太多曾經以為這輩子絕對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例如,不惜與司徒寒決裂,他去往西茗國本是向師叔索要西茗國皇宮地圖和軍隊部署戰略圖,但他不計後果的與之翻臉,若不是陰差陽錯下雲清霜成了司徒寒的女兒,他險些就完不成嘉禾帝交付的任務。再比如,他甘願捨棄性命,只為換來雲清霜的生,卻將同蕭予墨在北辰國最艱苦的那段日子裡立下的復仇大計拋置腦後。他總是輕言生死,但他其實還有太多太多未了的心願。

  尉遲駿略牽了牽嘴角,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顏菁的出現從一開始就帶著一種神秘感,無論是她真偽難辨的相貌也好,還是她目前在聽雨軒頭牌花魁的身份,這一切都吸引著尉遲駿想要更進一步的探究和瞭解。他並沒有打消對顏菁的懷疑,她的出現和失蹤都太過巧合,巧到尉遲駿產生有人故意扮作雲清霜的模樣來接近他的想法。對於易容術他雖僅懂得皮毛,但憑藉細心觀察及特別留意,他在顏菁臉上沒有找到任何易容過或是人皮面具的痕跡。須知,再高明的手法也總會留下破綻。再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顏菁和雲清霜根本是一個人,可也有以下幾個疑點難以成立。第一,雲清霜是易容的高手,她為何不徹底的改頭換面,而是毫無顧忌的以本來面貌現身,她就不怕被他認出嗎?第二,他無法對這樣一張臉淡定從容,她怎麼就能做到面對他時談笑自若,雲淡風清。第三,顏菁的耳後和嘴角沒有小痣,這點才是最為關鍵的地方。難道說,這世上真有兩個長的如此相像,事實上卻沒有一點血緣關係的人?

  尉遲駿迷惑了,讓他更為困惑的是,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力正在消退,他會為了老鴇區區幾句話動怒,會為了個不相干的人獨自一人徘徊在深夜的寒冬。

  他的腦中一片混沌,無法分清雲清霜和顏菁,也越來越看不懂自己的心。

  尉遲駿在荒郊野外吹了大半夜的冷風才姍姍回到將軍府。生怕驚動了家人,他悄悄從後門閃身而入。

  守夜的老管家蔡伯神秘兮兮的拽住他,殷勤的接過他手中的外衣,「小公子,有位姑娘已等了你一整天了。」

  「哦?你可知是什麼人?」尉遲駿奇道。

  「她不願說,老爺打發了好幾撥人去問她,她只說是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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