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相思未向薄情染 | 上頁 下頁
五八


  這馬兒像是能通人性一般,竟將她帶回了之前與夏侯熙不期而遇的客棧。雲清霜好氣又好笑,她撫摸著馬耳朵,輕輕說:「你是想帶我來見他最後一面嗎?」

  馬耳朵動了動,就像是在回答她。

  雲清霜唇角淺淺勾起一絲弧度,微歎了口氣。夏侯熙是否還留在此地,她沒有把握,也沒有走近客棧去問詢的勇氣,她想了又想,下馬掩到樹後,只留出半個身體不時的往客棧方向投去幾瞥。

  這一等便等到了天亮,雲清霜在風口站了一夜,有些支持不住了,再加上客棧門前往來人流逐漸增多,大多用奇怪的眼神睨她,雲清霜使勁咬了下唇,牽起馬就走。

  沒走幾步,她發現左右各有幾人刻意朝她靠攏,她被夾在中間,很快無路可走,索性停下腳步,往最近一人看過去。

  那人臉上沒什麼表情,口氣恭順有禮,「我家主人請姑娘移駕十裡亭一敘。」

  「噢?」雲清霜下意識的挑眉,「你家主人姓甚名誰?」她第一反應是夏侯熙,但稍加思索,便知不是,若是夏侯熙,定會親自前來,斷不會故作神秘。

  那人不為所動,慢條斯理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雲清霜唇邊不知不覺泛起一絲冷笑,「那若是我不去呢。」

  那人依舊不溫不火道:「那小的們只能無禮了。」

  雲清霜性子剛強,一聽這話哪裡還忍受得住,冷冷道:「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無禮。」

  那人瞧都沒瞧雲清霜手中的劍,依舊淡漠道:「我家主人並無惡意,何況姑娘你現在的情況,還是不要妄動內力的好。」

  雲清霜驟然抬眼,心念微動,對於她的情況此人竟然了若指掌,他到底是何來路,好奇心驅使她想要更進一步去瞭解,唯有以身涉險,隨他去見一見他口中的主人。

  如此一想,雲清霜平了氣息,「也好,請前面帶路。」

  雲清霜自行牽著馬,前方有人開道,後面跟著幾條彪形大漢,旁人看去還頗有氣派,個中緣由卻只有當事人才清楚。

  臨近十裡亭時,先前那人側身道:「主人就在亭中,姑娘請過去吧。」

  雲清霜微眯起眼,僅能勉強瞥見一個模糊的灰色輪廓,究竟是何人,仍然無法判斷。她一心解惑,三步並作兩步,到得亭中,還未及開口,灰衣人倏地轉過身,雲清霜頭腦轟然欲裂,唇角掛著的一絲笑容暫態冷寂下來。

  「你來了。」晉鴻帝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虛無縹緲,好似從厚厚的雲層中傳來。

  雲清霜欠了欠身,算是行禮,晉鴻帝並不在意,只是眸光深邃難測,他目光炯炯的射向雲清霜,口吻平淡如常,「坐吧。」

  雲清霜退到最遠處的一張石凳坐下,期間,並沒有看晉鴻帝一眼,也不在意他會如何去想。如今她便是那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索性放任自己的心意,不用再瞧別人的眼色行事。

  等待許久仍是沒有等到晉鴻帝開口,雲清霜心中犯疑,抬起頭,發覺軒轅灝正細細打量她,雲清霜的不快立即表露在臉上,她轉過臉,只留給晉鴻帝背影。

  軒轅灝見她不悅,也不覺尷尬,對於她不敬的舉動,也不曾放在心上,兀自道:「你一定很奇怪孤為何會在這見你。」

  雲清霜不吭聲。

  晉鴻帝也沒打算要雲清霜回答,他的聲音略顯空洞,「孤來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雲清霜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你想讓我帶你去見娘親?」說完,才覺自己失言,也無法收回,只能繼續保持沉默。

  軒轅灝驚道:「原來你都知道了。」

  雲清霜閉口不談,索性給他來個默認。

  晉鴻帝只覺惆悵滿懷,眸光忽明忽暗,靜靜的坐了一會,道:「你錯了,不是這事。你娘親不願見我,孤亦不會強求。」

  可你卻強搶了這許多容貌酷似娘親的民女入宮,雲清霜在心中暗暗道。她冷哼:「是嗎?」

  軒轅灝不願逞口舌之爭,他直入主題,「既然你已知曉當年的事,孤也不用再刻意隱瞞。孤從前迷戀你娘親,差點因情誤國,孤不願自己的兒子重蹈覆轍,因此,孤懇求你離開西茗國,從此再不見他。」

  雲清霜一臉錯愕,「清霜在宮中十多天,從未見過太子或任何一位皇子,何來此一說。」

  「你只需回答你應允與否,其餘的事,日後自見分曉。」晉鴻帝劍眉倒挑,臉色有些晦澀難懂。

  雲清霜反復咀嚼他的話,失笑道:「你不覺得這話很可笑嗎?休說沒這回事,若真兩情相悅,你也無權干涉。」

  軒轅灝不惱不怒,心平氣和道,「他若出生於尋常人家,確有這份自由。但在皇家,身不由己,一切都要以大局為重。」

  雲清霜只是冷笑。

  晉鴻帝又道:「雲姑娘,孤知道這是強人所難,但也請設身處地的為孤想一想。」

  雲清霜餘光一瞟,又飛快收回目光。她記得第一次見到軒轅灝時,他是一名高高在上的王者,相貌威儀,冷靜犀利,自從聽那徐婕妤一番話後,在她腦海裡晉鴻帝便從英明神武的仁義之君變成了荒淫無道的暴君,如今,和她面對面站立的又是一名一心只為兒子著想,甚至沒有考慮旁人感受的父親。他到底還有多少張面具,或者說,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雲清霜難以認清。但語氣已然軟化,她嘴角挑起苦澀的笑,素手而立,「清霜的病情聖上該一清二楚,我並沒有多少日子了。您這,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晉鴻帝搖了搖頭道:「孤要的是你的保證,雲姑娘,你能否答應?」

  雲清霜有些惱怒,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軒轅灝還是步步相逼,根本不給她喘息的餘地。她眼中有掩不住的淒惘,恨恨道:「如你所願。」

  晉鴻帝似是舒了口氣,然神色依舊黯淡,「孤即刻派人送你回北辰國。」

  雲清霜斷然回絕道:「不必。清霜有手有腳,亦有幾分功夫傍身,不勞聖上費心。」她輕蔑一笑,「請聖上放寬心,清霜允諾之事絕不會反悔。」言下之意,也不必當她犯人似的將她押解回去。

  軒轅灝面有赧然,喉中一哽,「雲姑娘,委屈你了,你若有什麼要求,或者未了心願,孤定當竭盡所能,替你完成。」

  雲清霜心頭甚是煩悶,原本想頂撞幾句,心念一動,她置之一笑:「清霜別無他求,有關兩國聯軍之事,請聖上給與答覆。」

  晉鴻帝截住話茬,神色極為複雜,「聯軍一事對兩國皆有利,孤早已遣人安排相關事宜和具體舉措,你盡可放心。」

  雲清霜眉目一展,蔚然哂笑,「聖上若無其他事,清霜先行告退。」

  軒轅灝心中思潮起伏,微一垂首,示意她可退下。

  雲清霜幾不可察的聳了聳肩,也不去看亭外候著的那些人,低頭撫了撫馬背,像是同馬在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那高頭駿馬舉頭長嘶,四蹄奔踏,將雲清霜帶離了這是非之地。

  ***

  同晉鴻帝的一番對話,非但沒有讓她消除心中的困惑,反而愈加糊塗。雲清霜甩了甩辮子,不願再多想。

  她答應離開西茗國,不是因為她懼怕晉鴻帝,而是她本就有此打算,所以順水推舟。她想念娘親,想念雲蒼山,想念山上的一草一木,想念曾經留下的美好回憶。

  闊別多日,思鄉的情緒在此時越發濃烈,雲清霜快馬加鞭,恨不得立刻趕回北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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