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相思未向薄情染 | 上頁 下頁
三一


  雲清霜簡直啼笑皆非,在此危急時刻,他還有心思吹簫,當真是嫌命太長了嗎?

  王子湛卻並沒有掉以輕心,他同尉遲駿交手數次,自然知道他這支並非尋常玉簫,乃是采自即墨山上等暖玉製成,不僅能斷金切玉,簫內的純陽罡氣更可傷人於無形。

  尉遲駿默運玄功,配合玉簫中的罡氣,立即轉守為攻。王子湛不僅要運功抵禦玉簫中吹出的純陽罡氣,又要抵擋尉遲駿精妙的招式,登時形勢逆轉,身不由己的隨著他的步法打轉。

  這是雲清霜第一次見識到尉遲駿真正的本領。夏侯熙的劍法傳自名門正派,每一招每一式中規中矩,沉穩大氣,而尉遲駿的武功與江湖中各門各派全然不同,也不曾聽說過有人以玉簫為兵刃的,他的招式精妙絕倫,但不是旁門左道般的詭異,相反,身似蛟龍,翩若驚鴻,煞是好看。

  他的武功比自己高出何止一籌,雲清霜思及當日強替他出頭,淡淡的牽起了嘴角,真如小丑跳樑貽笑大方。

  目光再度投向場中時,局勢又發生了變化。

  王子湛橫劍當胸,虛發一招,將尉遲駿的玉簫引過一邊,再揮出一劍,勢如破竹,尉遲駿揮臂一擋,劍簫相交,「當」的一聲,火花四濺,王子湛在半空中一個轉身,挽起一朵劍花,霍的又是一劍刺去,他封死了退路,完全放棄守勢,這種奮不顧身的飛撲直上和尉遲駿留有餘地的打法相比,明顯占了上風。尉遲駿忌憚他不要命的瘋狂舉動,出招閃避愈加小心謹慎。

  這樣一來,形勢又不明朗了。

  尉遲駿欺身近前,突然變招,將玉簫當作判官筆點向王子湛腳上環跳穴,後者慌忙跳開,尉遲駿身手何等敏捷,左手同時出掌,喝道:「著,」一掌已是擊中王子湛左胸上中府穴。王子湛被掀翻在地,尉遲駿只道他傷的不輕,俯下身欲查看他傷勢,誰料王子湛一個鯉魚打挺躍起,冷笑道:「尉遲駿你未免太小瞧與我,你道我連這推經轉脈、易宮換穴的粗淺功夫也不會嗎?」語畢,一聲大吼,雲清霜離的遠未覺著什麼,尉遲駿胸中翻騰,聽來有如在耳邊炸雷一般,原來王子湛使將的是佛門絕學「獅子吼。」

  尉遲駿心頭一凜,這王子湛的功力比之上次又精進了不少,然笑意不改,「一年不見,你的本事又突飛猛進了。」

  王子湛鐵青著臉道:「托你的福。」不待回答,他棄了龍淵劍,逼身近前,五指張開,道:「且讓你試試這分筋錯骨手的厲害。」

  分筋錯骨手是擒拿術中最為歹毒的一種,這一招速度奇快,狠辣無比,尉遲駿不敢怠慢,施展移形換位的絕頂輕功,腳底似抹了油一般,繞過一邊,手中玉簫也沒有閑著,挾帶著風聲,左刺天突穴,中刺檀中穴,右刺靈虛穴。王子湛不避不讓,身前分出很大一個空擋,拼著重傷的危險,掌力驟發,勢如排山倒海。

  尉遲駿焉能給他打中,避過後大怒道,「王子湛,你當我真不敢殺你嗎?」

  王子湛不言不語,劈空的掌力未收,又蓄勢再起,雙掌齊飛,招招都是殺手。

  尉遲駿忍無可忍,俊顏微慍怒意,反笑道:「來的好。」他疾如閃電,玉簫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只聽得劈空之聲不絕於耳,將絕妙無雙的技藝發揮的淋漓盡致。

  王子湛也著實了得,左掌生出一股強烈的吸力,右掌則是剛猛的金剛掌力,若吃他一掌,五臟六腑都會被震裂。

  在旁觀戰的雲清霜一顆心怦怦直跳,緊張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眼睛不敢稍瞬,生怕錯過了這百年難遇的生死決戰。

  兩人又遊鬥數十招後,王子湛頭頂上冒出蒸騰的白氣,反觀尉遲駿,依舊氣定神閑,笑容迷人。王子湛實是敗相已露,只不過還在苦苦支撐。

  尉遲駿身形一閃,一動,玉簫一點,一縱,動作一氣呵成,左手大力拍上王子湛的後背,玉簫點住他頸項,長聲道:「你還不認輸。」

  王子湛噴出一口鮮血,厲聲道:「尉遲駿你殺了我吧。」說罷,閉目等死。

  尉遲駿長笑一聲,揮袖一拂,縱身而起,衣襟帶風,聲音已經到了遠處,「我不會殺你,明年的這個時候我還會恭候你的大駕。」

  一轉眼的功夫,人早已去遠,這份輕功,實已到了來無影去無蹤的地步。雲清霜一向對自己的輕功造詣頗為自得,這下也不得不自歎弗如。

  王子湛手指緊握成拳,洩憤似的一下又一下用力捶地,鬧的塵土飛揚,滿地的狼藉。

  雲清霜想到青驪馬還在土坡下,心念方動,就被王子湛覺察,「誰?」雲清霜見再藏不住,只得現出身形。

  王子湛驚見他人,還是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大驚之下,喝斥道:「你是何人?鬼鬼祟祟躲在這裡意欲何為?」

  雲清霜心道:江湖傳聞殺手王子湛心狠手辣,殺人亦不眨眼,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親眼目睹了這場決戰,他一定會殺人滅口。雖說自己命不久矣,卻也不甘心死在他的手中。但一時半會,又怎麼能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搪塞過去。

  雲清霜檀口微張,瞥見王子湛衣衫上的汙血,頓時有了計較。她取出怪華佗當日留給她的玉瓶,沒瞧他一眼,逕自扔在地上,淡然道:「我途經此處,並無惡意。這個給你治傷用。」

  王子湛是殺手,一個殺手身上最不會缺少的就是金創藥,他滿不在乎的兜在手心裡,隨手揭了瓶蓋,聞過後,表情起了點變化,他見多識廣,自然知道是鳳幽草的香味,這是極為罕見的藥草,他也是難得見到。可這位姑娘也不問明他的身份,隨便就給了人。他瞅了雲清霜一眼,疑惑漸深。

  雲清霜見他神色有異便猜到了他在想什麼,她半是自嘲半是真心道:「這藥在你這裡總比留給我這個將死之人要有用的多。」

  王子湛微一挑眉,愕然道:「你說什麼?」

  雲清霜眼底悄然掠過一絲落寞,搖了搖頭。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王子湛突然漠然詢問道。

  雲清霜不擅撒謊,老實回道:「縱然不知,也能猜到。」

  「那你為何要救我?」他緊緊盯著雲清霜,那對鷹一般淩厲的眼睛,震懾出駭人光芒。

  雲清霜溫婉一笑,道:「你雖是個殺手,但我依然相信,你並不是一個喪盡天良的人。」

  王子湛放聲大笑,像是聽到了這個世上最好笑的笑話。雲清霜不為所動,沉默著,等他笑夠了才說道:「你明明有機會傷他,但你沒有這樣做。」

  「何以見得?」儘管沒有提起名字,他倆都知道指的是誰。

  雲清霜不答反問道:「你覺得一個赤手空拳的人能在你的龍淵劍下走幾招?」

  王子湛又笑了,但這次笑聲清越了許多。「喪生在王某龍淵劍下的亡魂不計其數,又怎會在乎他的一條命。」

  雲清霜含笑,仿似平靜無波的湖面輕輕掠過的漣漪,「究竟是何道理,你心中比我清楚。」

  在她面前王子湛有無所遁形的錯覺,他狼狽的轉過頭,暗中揣測她的來歷。

  雲清霜容顏別樣澄淨清透,視線飄忽,捉摸不定,盈盈微笑道:「你不忍殺他,他也不願傷你,既然彼此惺惺相惜,為何不能成為朋友?」

  「我沒有朋友。」他不假思索,「我是個殺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傲然道:「他是我的獵物,我一定要殺了他。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直到我倒下的那一天。殺不了他,等於自毀招牌,那就只好拿我的命去抵。」他不知為何會對著只一面之緣的女子吐露心聲,或許是因為她平淡如水的笑容吧。

  雲清霜的笑容略有晦澀,對於他的見地她無法認同,卻也不會反駁。每個人都有必須完成的使命,她忽然有了主意。她緩步走到懸崖邊上,從懷裡摸出另一個玉瓶,將之拋下了萬丈深淵。回眸一笑:「我也沒有朋友。」

  王子湛並不知道那裡面裝的是延續她性命的靈丹,只覺得這女子行事怪異,倒也頗對他的胃口,只不過他素來特立獨行,沒再放在心上,丟下一句「你還不走」,自顧自坐下調息療傷。

  雲清霜低眉含笑,翩然下了山坡。

  雲清霜跨上馬背,辨明方向後,策馬前行。

  在懸崖上她就已經拿定了主意,故而扔掉了怪華佗贈予她保命的靈藥。既然穿心跗骨針沒有解藥,那她再服用這些藥丸不過是拖延時日苟延殘喘罷了,倒不如拼著恢復幾分功力,去做一些在她看來有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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