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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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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十幾個身穿黑衣的男子仿佛憑空而現般,圍在我們周圍。領頭的那個,正是當初帶走無夜的清秀男子,只聽他躬身道:「少主有何吩咐?」 祈然取出懷中的面具戴上,冷冷道:「誰讓她進雪梨園的?」 男子渾身一震,雙眉蹙起,低頭道:「屬下不知。可能是誤闖……」 祈然眼中精芒電閃,出口的話卻冷酷異常,「先將她關進牢裡。」 「是!」那男子一手架起我,一手輕輕一揮,除了兩個領路的黑衣男子,其餘又繼續隱回暗中。雪梨園外又恢復寂靜,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莫言。」祈然頓了頓,才繼續道,「事情沒查清楚前,別讓她死了……或逃了……」 莫言點了點頭,伸手在我結霜的傷口周圍點了兩指,跟著那兩個黑衣男子往西而去。 「你還是第一個闖進雪梨園而沒被少主殺掉的人。」莫言扶著我靜靜走了半晌,忽然開口。 我全身的血液還在凝結中,流動緩慢,根本沒法正常開口講話,連想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都做不到。 「被少主的『寒血劍』傷了難免會凍傷經脈,你試著運轉一下真氣,衝擊心脈,讓血液活絡起來。否則,很容易寒氣入體,輕則殘廢,重則身亡。」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開始依言把沉在丹田的真氣運轉十二周天,一時間真氣在體內潺潺流動,我忘了身處何方,直到莫言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句,「到了。」 我猛然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在地牢裡面,潮濕、令人作嘔的黴味和臭氣撲鼻而來。我渾身打了個抖,輕聲賭咒道:「這是什麼鬼地方?」 話一出口才發現,原本凍僵的身體竟已經勉強可以動了,聲帶也恢復了正常,只是渾身仍冷得厲害,顫抖個不停。傷口更是比剛剛麻木時痛了十幾倍,連帶著額頭都滾燙發熱,幾欲炸裂。 莫言小心扶著我靠牆坐了下來,輕聲道:「你自己小心點吧,在這牢中可沒什麼人會關照你。我先回去向少主覆命了。」 我感激地朝他笑笑,見他彎身退了出去,才將頭靠上牆壁,閉目休息。 身體……好難過……這好像是我第二次坐牢了吧?上次,是在衛聆風的宮中,不過馬上被放了出去,還是皇帝親自來接的,想想,真是好笑…… 身體好冷,頭卻熱得發燙,全身……都難受得要命。這一次,不會就這麼病死在牢中了吧?那也死得太窩囊,太無聊了。 意識開始漸漸迷離,我身體無力地靠著牆緩緩癱軟,蜷縮著不住顫抖,然後沉沉昏睡…… 祈然站在原地望著大門敞開的雪梨園良久,天色慢慢暗沉了下來,他卻依然一動不動。 直到,夕陽西下,如冰依死的那天一般,連最後一點餘光也離他遠去……他嘴角微揚,扯出一個比哭泣更悲涼的笑容,關上門,緩緩轉身,往熙攘的皇宮走去…… 忽然,他的腳步一頓,頎長的身形微微一彎,已經將地上的東西揀了起來。黑色的……護腕,是剛剛那個人掉的嗎?似乎……有些眼熟呢! 他將護腕拿在手裡,一步步往回走,腦中竟出乎意料地沒有一片空白死寂,反而不斷閃過那雙流淚的眼睛…… 那眼中似乎有耀眼的光芒在閃爍,一如那滴滴落下的淚珠,刺得他本該麻木的心陣陣生疼。可是他卻看不清那光芒中夾雜的是怎樣的眼神,怎樣的感情…… 究竟是看不清,還是不想去看,不敢去看呢?其實……都沒有分別。 第一次看到水蓮月的時候,他何曾沒有希冀過?即便冰依是父皇派來的,即便冰依一直在欺騙他……都沒有關係,只要她還活著……活著就好! 可是只消一眼,他就知道,那個有著一副一模一樣軀殼的女子,不是冰依。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他終於知道,水冰依死了!那個在他生命中劃下永世印痕的女子,被木離風一刀貫穿身體,掉入血池,就這麼清晰徹底地死在他面前,永遠不可能復活…… 祈然推門走進自己空蕩蕩,如死般寂靜的房中,手中的黑色護腕被隨便地擱在桌上。 桌上,放著早已失去熱氣的飯菜。當初,是他自己下令,晚飯在規定時刻擺在他房中,不許特別叫他的吧?當初,也是他自己下令,誰都不許醫治他胃病的吧? 可是這幾日,他為什麼會時時懷念起那碗苦得令人作嘔的湯藥和那碗淡而無味的白粥呢? 祈然端起飯菜,正要將它倒入桶中,忽地眼光在那隨意瞥過的黑色護腕上,猛然一頓。 他取過護腕,借著燭光看到,護腕的裡層用白色絲線很是粗糙地繡了一個「依」字。 他的心口猛地跳了一下,忽然抬手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淺藍色絨狀物,上面同樣很歪七扭八的繡了個「然」字。步說,是紀念品,紀念……什麼? 如果是步送的,為什麼繡的是「然」字,而不是……「祈」字。 那個女孩說,這叫護腕,她還很小心地為他套上,很熟練地解釋這個,連他也沒見過的……護腕的用途。 心口有什麼在生疼,他猛地站起身來,在房中如無頭蒼蠅般走動。不是他不想停下來,而是……而是……一停下來,他就無法遏制自己腦中翻騰出那個匪夷所思的想法。 「崢——」突如其來的琴音把他嚇了一跳,他晶瑩修長的手指撫上剛剛不小心按到的琴弦,仿佛無意識地輕輕撥動…… 琴音傾瀉而出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他彈的,竟是那女孩幾日前在石凳邊彈奏的曲子。手指輕撥,腦中恍惚間回憶起她當日所唱,歌聲輕輕地、無聲地溢出他唇齒: 我看見天空很藍 就像你在我身邊的溫暖 生命有太多遺憾 人越成長越覺得孤單 我很想……飛,多遠都不會累 才明白愛的越深 心就會越痛 我只想飛,在我的天空飛 我知道你會在我身邊…… 「嘣——」琴弦猛地斷裂,祈然瞪大了眼睛,晶瑩的手指上滲出血絲,不住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她彈奏的這首歌,會剛剛好和冰依「手機」中的樂聲銜接起來?而且……實在太吻合了。 竟然……完好的,連一點破綻也沒有,就好像……就好像,本來便是出自同一首曲子! 腦中,忽地閃現那日步殺欲言又止,幾欲發狂的痛苦眼神。 他說:「祈,你若再這麼沉迷於過去,封閉你的眼睛、你的心,終有一天……會後悔!」 他說:你終有一天會後悔。 「莫言——」祈然腳步有些慌亂地沖出屋外,大聲叫道。 黑暗中只覺人影一閃,莫言已經躬身站在他面前,垂首道:「少主,請問有何吩咐?」 「她在哪?」祈然攥緊了拳頭,儘量平復語調。 希望越大,絕望……來臨的時候,就會越毀天滅地。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所以,不要抱希望,千萬……不要抱希望…… 「什麼?」莫言有一瞬間的愣怔,愕然抬起頭來看著這個,不知為何,與平日很是不同的少主。但偏偏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同。 祈然掠過他身邊,淡淡道:「她被關在哪,帶我去。」 「是!」莫言心中一震,忙低了頭,走前帶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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