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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這招不一定能奪回青龍石,卻至少能將眾人的目標和譴責或多或少轉移到尹子恒身上。

  畢竟,謠言本身就是最有殺傷力的武器,更何況這些消息落到有心人耳裡,恐怕想到的可不只孰是孰非那麼多。

  銀兩、替換的馬車、換洗的衣物還有少量的乾糧,一切的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只欠……東風。

  封後大典第六天晚上三更至第七天一整天,為表示皇帝大婚,普天同慶,會燃放整夜煙花,大開城門,讓百姓也能感受到歡愉的氣氛。

  那天夜裡,就是我逃離皇宮,最好的時機。

  說到第五天的儀式,還真有些古怪,竟象極了現代的名流party。在「承乾殿」中依流水線的形式擺滿了各色餐食,有美酒,有點心,有水果,也有正餐。

  在場的多是各國的使者和祁國比較高位的官員,各人依次選擇自己喜歡的位置坐下來交談品嘗,當然也有不少端了酒杯四處走動,向人敬酒的。

  而我的責任,非常簡單,就是跟在衛聆風身後,向一眾國家的使臣敬酒,接受祝福。幾乎快輪了一圈,我卻由始自終不必發一語,沾一滴酒,只須面帶虛假的微笑即可,到是料想不到的省力。

  不過,這種慶倖在我忽然看到面前之人熟悉的面容和陰鬱的表情時,徹底宣告結束。

  那人正是鑰國太子——傅君漠。

  我面上仍保持著虛假的笑意一如既往地跟在衛聆風身邊,抿嘴不語。

  我抬起頭看向他,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冷笑,與嘴角的溫柔形成鮮明的對比,讓原本直直凝視著我的他,雙眉緊緊皺在一起。

  衛聆風悠閒地踏前一步,不著痕跡地阻斷我望著傅君漠的視線,嘴角一揚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朕真是沒想到鑰國皇太子,赫赫有名的黑馬神將,竟會親身來參加朕的婚禮。」

  我嘴角不露聲色地微微一揚,目光瞥向站在不遠處,正幽雅淡笑著望向我們這邊的尹子恒。

  對這個人印象不太深,可是看他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寧靜、淡雅和與世無爭,我不得不說,這個人的演技絕對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可以去角逐奧斯卡大獎。

  驀然地,我感覺一道探究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目光微微一移,對上一雙深邃、黑亮、仿佛一汪深潭能將人吸卷而入的雙眸,不由一楞。

  那是一個約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全身白衣勝雪,連頭上綁書生髻的緞帶也是白若飄雪的,映襯著他明亮的眼,紅潤的唇和漆黑的發竟分外……妖嬈。

  他的長相並不見得有多俊秀,可是全身仿佛有著磁場,又仿佛散發著魔咒能將人的眼,甚至心都吸引過去,不論男女,無法自拔。

  他殷紅的雙唇微微一抿,向我露出一個輕淺無痕的笑容。明明這裡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我卻仿佛瞬間墮入他雙眼的寒潭中,只覺冰寒徹骨,又毛骨悚然。

  我慌忙地狠狠地別開頭,順眼望著大理石鋪就的地面,只覺心頭狂跳個不停,背上竟已出了一身冷汗。

  衛聆風忽然靠近了我幾許,伸手環住我的腰,我雙眉微微一皺正待撥開他的手。他卻已俯下身來貼在我耳邊,輕聲道:「冰依想知道那人是誰嗎?」

  「是誰?」我條件反射地抬頭便問,不曾想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俊臉,眼中有略略的驚愕和欣喜一閃而逝。我慌忙低下頭,暗暗握緊了拳頭。

  衛聆風卻沒再進迫,只在我耳邊不輕不重地拋下三個字:「白勝衣。」便爽快地放開了環住我的手。

  我卻渾身猛地一震,腦中只不停回蕩著那三個字。這人竟然是白勝衣?

  冰淩四大丞相之一,天下唯一懂得噬心術,祈然說絕對不可以接近的人——白勝衣!

  承乾三國

  日暮西下,承乾殿。

  此刻,殿中早退去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原本流水線般攤擺開來的宴席也撤掉了,只余左右幾張案幾陳列,上面擺著一些簡單卻精緻的菜式和美酒。

  到這個時候還能留在大殿中的,只有少數十幾人。

  坐在最上位,以主人待客之姿,舉杯向堂下眾人敬酒的,是祁國國主——衛聆風。

  往下看,坐在左首第一位的男子,舉止溫文謙和,正是尹國此次出席道賀祁王大婚的使者,四皇子——尹子恒。

  如數下去,右首第一位的就是鑰國皇太子,赫赫有名的黑馬神將——傅君漠。

  這大廳中,總共坐了不到二十人。除了以上這三個,另外還有祁國新任的宰相——文策,護國將軍玄天,以及一些國力稍強的小國使臣。

  其中,就包括佔據天下至利形勢,卻身不由己,無法掌控自己國家的銀川國,以及新近崛起,勢力慢慢遍佈各處,終引起祁、尹、鑰三國警惕之心的依國。

  衛聆風形態悠閒地坐在上位,淡淡的目光一個個掃過在場的眾人,最後停留在白衣勝雪,行狀慵懶無謂的依國使臣——白勝衣身上,微微一笑,隨即撇開,舉杯道:「感謝各位能從千里之外趕來參加朕的婚禮,朕敬各位一杯。」

  眾人齊稱不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卻還是有兩人端著酒杯未飲,分別是笑得妖嬈的白勝衣和一臉陰沉、看不清喜怒的傅君漠。

  白勝衣將酒杯在殷紅的唇邊微微擦過,輕柔卻又矛盾地有些低沉的嗓音在大廳中響起:「久聞祁國新任皇后娘娘不單精通琴棋書畫,還為皇上解決了不少海戰上的問題。如此奇女子,今日盛會,又豈可缺了她?」

  此言一出,所有在場的人都不由心中一凜。祁國在一個月前無聲無息地滅了汀國,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在那場不足三個月的戰役中,他們竟見識到了祁國比汀國更為先進的海戰裝備和海戰術,震驚了全天和大陸。人們開始意識到,祁國已經真正走上了天和大陸的霸主之路。

  如今在場的眾人卻禁不住心中驚歎:難道提高祁國海戰術的,竟是這祁國新任的皇后娘娘——原汀國宰相的女兒?

  他們暗歎、咒駡那女子不要臉、賣國求榮之餘卻也心下了然,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汀國被滅,新娘娘失了後臺,又沒什麼傲人的美貌,卻還能被冊封為後。

  衛聆風不置可否地笑笑,面上淡淡,竟似對下面的詭異氣氛和竊竊私語恍若未見。目光掃過含笑而立的白勝衣,複又轉到臉色愈加陰沉的傅君漠身上,開口:「太子也是這樣認為嗎?」

  傅君漠抬頭看了上位那個完全猜不透心思的皇帝半晌,忽然想起當初在船上,他問瑩若為什麼會嫁他。瑩若很無奈地回答:大概是被設計了吧。

  自己在祁國的密探,也在一夕之間,被他以雷霆之勢,一舉清除。

  他嘴角微微扯出一絲冷笑,淡淡道:「白使臣說得是,如此奇女子,怎能不見識一番?」

  「好。」衛聆風悠然一笑,向身邊的太監招了招手,道,「去請皇后過來。」

  一柱香後。

  那領命而去的太監踟躇地走到衛聆風面前,一臉驚惶和不安地道:「回……回稟皇上,娘娘說……說她已經歇下了。」

  底下倒有一半人被酒水嗆到,面紅耳赤,咳嗽不已。反而傅君漠一直陰沉的臉微微露出了一絲笑容,但也只一閃而過。

  衛聆風卻是完全不覺意外地點了點頭,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揚起,道:「你再回去請,別的不用管,就跟她說『契約』二字。」

  又一柱香過去。

  這一次,小太監總算是領了人出來,可是面色還是一樣的惴惴。原因在於身後跟著的那個,剛剛被封為祁國皇后娘娘的少女,一身與這個場合完全不搭吊的裝束。

  沒有白天那樣華麗的宮裝包裹,也沒有梳得精緻華麗的宮髻點綴,眼前的少女真的只能被稱為少女,一個普通的少女,而絕不像是一國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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