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瀟然夢 | 上頁 下頁
四五


  「你……做……什麼?」他明顯疼得半死,卻仍是緊皺著眉意圖抽回手,然而抬頭一望到我的臉,卻不由得呆了。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全身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抽空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久久無法回神。

  此刻的我,臉色甚至比他還要蒼白幾分。心中只反復著一句話:竟真的是血蠱!

  血蠱發作之時的痛苦,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可是除了祈然的特殊體質,沒有解藥,卻是誰也沒有辦法阻止那種痛的蔓延。

  「你……怎麼會中的血蠱?」我儘量慘白了臉問道。我記得步殺說過,血蠱的毒很難下,要從手少陰經引入,再同時服下蟲引,才能成功。

  此刻痛的不是我,不是我!在心裡不斷這樣念著,可是只要想到步殺的話,我就無法阻止從心底冒出的寒意。

  蠱毒一旦入體就無藥可解,每隔一個月不服食解藥就會痛不欲生。超過三天,蠱毒開始噬體,七天后就會變成行屍走肉的傀儡。

  我身上的血蠱發作的很不規範,應該是因為經過了兩個人體的關係,發生了異變。所以發作時雖痛入骨髓,卻至今沒有噬體。

  但眼前這個人,如果三天之內沒辦法解毒的話,就勢必要成為行屍走肉。雖然他態度傲慢,視人命如草芥,但這樣的懲罰也實在太重了。

  「血蠱?」他的下唇已經被咬破了,白衣如浸在水裡泡過一般濕得通透,即使痛到如此地步他還是沒有發出一聲呻吟。神志竟還清楚地能聽到我問話,心裡不由得有些佩服他的堅忍。

  「那是一種很難下的蠱毒。」有些話說到這份上就足夠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他身邊的人出賣了他,當然更不想知道。

  「趁著你還清醒,我想最好還是把事實告訴你。血蠱的毒,無藥可解,如不定時服用解藥,就必須……疼足三天。」我有些不忍地皺了皺眉,「隨著時日的增加,發作時的疼痛也會越加劇烈。三天之後,神仙難救,毒性從大腦內部開始破壞,只要七天,就會變成真正的行屍走肉。」

  其實我也不清楚變成行屍走肉以後會怎樣,忽然想起那陣刺耳的聲音,可能……會被控制吧?想到這裡不由得暗歎了口氣,我體內的蠱到底還能支撐幾天?又是隔了多久才會再發作呢?這些我竟一點也不知道。

  以前是祈然,現在又用同樣的心情擔心自己。唉!怎麼覺得,到了古代以後就從沒脫離過血蠱的折磨呢?

  「所以,我覺得你不妨考慮……投降。」我終於還是把最後一句話擠了出來。血蠱噬心之痛根本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更何況我從不知道七日後的噬體會否更變態。與其嘗盡了痛苦成為傀儡,倒還不如……我的意思我想他很明白。

  衛聆風原本蒼白的一張俊臉,仿佛在一瞬間又白了幾分,眼中的怒火和兇狠竟讓我一陣戰慄。如果這次他僥天之幸活了下來,那我真要為下蠱之人祈禱了。

  他痛得再站立不了,跌倒在地上蜷縮了身子瑟瑟發抖,再無半點俊美貴氣可言。可是那雙眼睛卻愈發的堅定和神聖不可侵犯,他哆嗦著唇硬是向我擠出一句話:「現在……投降……屈……辱……的是朕……我。十天后……屈辱的不過……一個……軀殼……」

  我靜靜地看著他顫抖的軀體,泛紫的雙唇,明明痛到無法忍受,眼神卻分明告訴我,絕容不得任何人玷污他一點自尊。這樣的人,可恨又可怕,然而,卻也……可憐。

  「無夜!」我冷靜地叫道,「去找一根繩子來。」

  無夜卻沒有動,看了我半晌,才道:「我們應該殺了他,于他於我們,都好。」

  這些我都知道。步殺有祈然救他,祈然有我救他,而我又努力在讓自己活下去。同是血蠱,要我拿什麼立場去殺了衛聆風,然後說我是為了你好?

  「繩子!」我平靜地重複。無夜終於歎了口氣,去外面尋了根藤蔓回來,將衛聆風綁起來。他終於忍不住大聲呻吟,我知道他的神志已經模糊了。

  「我們……陪你三日。」我歎了口氣,面向衛聆風,明知道他聽不見卻仍然輕輕地說道,「三日後,如果沒有奇跡,我便殺了你。」

  晨曦的陽光毫無保留地落在我臉上,有些熱,有些刺,我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看看身邊同樣已經醒轉過來的無夜,不由得心情大壞。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受折磨的一天。

  走進洞內,意料之中地看到衛聆風身上捆著藤蔓,蜷縮在地上。嬌好的眉毛緊皺在一起,雙眼緊閉,倒是長而濃的睫毛一顫一顫的,仿佛仍在恐懼昨夜的痛苦。

  我歎了口氣,想將縛在他身上的藤蔓盡數解下來,可惜這繩綁得實在太牢固,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解不開,最終還是不得不向無夜求助。

  動作間,衛聆風已經慢慢醒轉了過來,原本蒼白的臉上有了幾絲血色,嘴唇的淡紫也褪去了,看來這第一天算是熬過去了。

  「餓了嗎?」我將昨夜剩餘的山雞盡數遞給無夜,卻對衛聆風道,「你們吃點東西。我先去采些草藥。」

  「你們為何還沒走?」身後沙啞的聲音響起,我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大概是想好人做到底吧?」我無奈地笑笑,回身走出洞外。

  第5章 鋌而走險

  衛聆風接過無夜遞給他的食物,忽然漫不經心地道:「你知道朕的身份吧?」

  無夜一愣,隨即苦笑了下,才道:「除了那個笨蛋,還有誰會不知道衛聆風是祁國的皇帝。」

  「哦?」衛聆風悠然一笑,聲音雖然沙啞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威儀,「那你為何至今沒提醒她?」

  「沒必要。」無夜仍舊低著頭,看著手中的食物,低聲道,「就算她知道了,態度也不會有絲毫改變。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衛聆風冷哼一聲,忽然收赦起所有的表情,冷然道:「那麼你呢?祁國第三代『飛鷹』之主,你見了朕因何不跪?」

  無夜渾身一顫,頭卻沒有抬起,反而垂得更低,許久才低聲道:「我不是。」

  衛聆風把玩著手中的食物,仿佛那不是一塊山雞而是顆玉石,淡淡道:「你出手點朕穴道的時候用了內息吧?陰中帶陽,寒中帶火,除了歷代飛鷹之主修習的『永心訣』,朕倒想問問,是何武功?」

  無夜渾身又是一震,也不知是懾於怎樣的壓力,終雙膝跪地,顫聲道:「皇上。」

  儘管心中再沒有忠義,儘管早把世間的人情冷暖看淡,儘管……明知道自己只是被利用的一顆棋子,可是眼前這人畢竟是自己二十幾年來一直發誓要效忠的對象,那種敬畏仿佛是潛藏在心底一般,無法輕易抹去。

  「飛鷹」是祁國朝廷中最為秘密的一個組織,專職情報的收集,暗殺、刺探等一些朝廷不便出面卻不得不做的任務。每一代飛鷹的負責人都由前一代負責人自行選擇、教導。直到繼位那天,才會被允許覲見和宣誓保護他們一生要效忠的那個人。

  「說吧?」衛聆風絲毫不為所動,淡然地道,「你為何會在『飛鷹』繼位儀式的前一天失蹤?還變成如今這副樣子?」

  無夜深吸了一口氣,知道不得不答,只得垂首道:「遭人陷害。」

  衛聆風冷哼了一聲,不是鄙夷,卻也沒有絲毫同情,冷冷道:「過去的朕便不再計較,現在馬上回去祁國,你便還是飛鷹之主。」

  「皇上!」無夜抬起頭來,聲音無比堅決,「從前的莫勁早已經死了,我現在叫做無夜,只有一個主人。」

  衛聆風雙眉微蹙,臉上微現怒意,道:「那女孩是什麼身份?」

  「我……也不清楚。」

  衛聆風忽而冷笑一聲,起身站到他面前,望了他的臉一眼,隨即厭惡地別開,道:「你莫不是看上了那丫頭,所以不惜在她身邊當一條狗?」

  聽了這極度侮辱的話,無夜不怒卻忽而笑了起來,起身將目光落在衛聆風身上,道:「皇上,我斗膽問一句,你能看著我這張臉嗎?」

  衛聆風愣了愣,往他搖搖欲墜的眼珠子上望了一眼,胸口一股作嘔的感覺直湧上來,忙別開眼。冷聲道:「什麼意思?」

  無夜卻是笑得更厲害,平靜地道:「她也曾問我為什麼是她,當時我並沒有回答。可是皇上,我卻可以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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