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瀟然夢 | 上頁 下頁
三〇


  「未知的東西過於危險,清了吧。」

  「是。」

  藍袍男子不知想到了什麼,抬起頭來,望著空處,眼光幽深。忽然,低下頭直視著堂下跪的人,沉聲道:「去,傳話給離風。就說,撒了多年的網,是時候收了。」

  傲天君面色猛地一白,撐著地面的手竟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待要求情,可是看到男子眼中的森冷,最終也只能猛吸一口氣,重重磕頭,顫聲道:「是,皇上。」

  望著傲天君離去的背影,藍袍男子眼中漸漸流露出一絲痛苦,喃喃自語:「然兒,別怪父皇,這麼多年的局,是你註定要成為冰淩的王。」

  從臨湖村出來心下也不免有些悵然,看著那些樸實的村民老人拖小孩,丈夫攜妻子聲聲又聲聲的挽留,有的甚至痛哭流涕。原本沒什麼離愁的人,竟也有了些傷感。

  我深吸了口氣,望向馬車中閉目假寐的祈然一眼。這個有著絕世容顏、絕世才華的善良男子,如果不是他,自己恐怕永遠也感受不到這種有些自豪、有些感動,又有些傷感的心情吧?

  我笑笑,即便有心,我也絕沒有他和步殺這樣的能力。從未想過,只要他們願意,竟真的可以單憑兩個人就在江湖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當時的我們,似乎都太過快樂了,僅覺得這天下事,只要是我們願意就沒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正是這種忘形,讓我們,或者只有我,忘記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我是真真正正太小看了冰淩,也太小看了祈然對一個帝王做出的承諾。

  以至很久很久以後,當真相被發現的時候,我終於悔不當初。

  行了半日,覺得天氣開始炎熱的有些過分,想想三伏天也已經到了,再熱也不算稀奇。此時卻是特別羡慕祈然,怎麼看都是一身清涼無汗的模樣,仿佛連天氣也是專生寵著他的。

  正午時分,馬車終於停了下來。步殺取了工具去找食物,我們則心安理得等著吃現成的。呃——那個,回想一下其實吃現成的只有我,因為食材是步殺尋來的,烹調的卻是祈然。

  說到這裡我就不得不再老生常談一下,這個祈然,說真的很多時候我都懷疑他不是人。哪有一個王子,只是隨便觀摩了一下廚師的表演就能做出出色飯食的?實在也太不給那些苦心鑽研多年的老師傅面子了。

  而且最可氣的是,每次烹飪完畢,他依舊一身清爽,哪像我,無論多小心都會把自己弄得蓬頭垢面、一身狼狽。

  我做的東西也不是說不能吃啦,至少肯定比步殺做的像是人吃的食物,可是跟祈然這種一學即精的天才比起來,我還是寧願遭殺手白眼,乖乖當米蟲。

  一下車我就忍不住大叫了起來:「好美啊!」

  湖面藍光蕩漾,微波粼粼,映著這滿山姹紫嫣紅,盎然生機,我不由得看得癡了。

  祈然微笑著站到我旁邊,柔聲道:「這是尹國有名的『鑒月湖』,到了晚上更是美麗。平時也是多有人來欣賞的,只是這幾個月附近瘟疫盛行,才如此渺無人煙。」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只覺那清新的水鄉之氣撲面而來,還隱隱夾雜著大自然特有的幽香。

  「可真奇怪,明明是這麼美麗的地方,怎麼附近都沒人居住呢?」

  「這裡雖美,卻太過偏僻,若不是有遊俠之士恰好路經此地,並將他寫入生平列傳中廣為流傳,恐多半沒幾人能有幸欣賞這美景。更何況,這裡美則美矣,真的居住於此,卻也稍嫌寂寞了。」

  「是嗎?」我略一沉吟,終微有些失望地道,「可是你不覺得能在這大自然中臨湖而居是件很美妙的事情嗎?」

  說著我不禁興奮起來,這種天然去雕飾的稀罕美景,在現代即使有再多的錢,也絕對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的臉頰因激動而有些通紅,連比帶畫的描述,卻絲毫沒有注意到祈然含笑、寵溺又暗帶哀傷的眼神。

  「湖的兩旁要種滿柳樹,對了,就像昌平鎮上那個宅第一樣,楊柳拂岸。再在四周種上幾株杏花,嘿嘿,雖然有些取巧,可不真真應和了僧志南的詩: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我向後退了幾步,目測距離,然後用腳踩了實地,張開雙臂高興道:「房屋就蓋在這裡。先聲明我可不要草屋,一吹就倒了。也不要太大,像你那個叫啥啥的宅子,就我們三個人住,也太空曠了,倒是比較適合鬧鬼,半夜醒來沒准自己先把自己嚇死。我們只求漂亮結實為上。嗯——」我托腮思索,隨即笑道,「我的房間一定要有個大窗戶,面對著湖,朝南的。屋裡的東西不要多,有桌有椅有床就好。床頭最好有燈和書架,無聊了就翻來看。當然,還有樣東西不能少,就是試衣鏡。試衣鏡懂不?就是很大很長那種,能照出整個人的。可惜這裡沒有水銀鍍的,只有銅鏡,勉勉強強啦。嗯——窗前種什麼呢?我想想,對了,種梨樹。『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哈,多浪漫的意境啊!你不是說晚上更美嗎?到時,我們三個就在湖邊升起一堆篝火,如果步殺那個冰塊不領情,我們就『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氣死他!若是下雨時……」我說的興奮,滿頭滿腦都是對未來美好的憧憬,一抬頭看到祈然的表情卻如被人忽然從頭澆了盆冷水,涼得徹骨。

  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這三個月的新生,讓我拋棄了沉重的負擔,卻也讓我得意忘形了嗎?

  我尷尬地笑笑,不去看祈然眼中複雜的神色,迎上剛回來的步殺,道:「我幫你。」

  步殺面無表情地躲過我的手,淡淡道:「這林中有個溫泉。」

  「真的?」我喜形於色,也不等步殺回答,怪叫一聲取了衣物就往林中沖去。這半個月來都在瘟疫堆中生存,也沒好好洗過澡,全身都快發酸發臭了。

  鑒月湖美則美矣,畢竟是觀光用的,哪比得上天生用來爽身舒經的溫泉水。

  祈然望著我離去的背影,有些無奈地笑笑,對步殺道:「又是這麼迷糊。我去守著吧,被人撞到就不好了。」

  步殺點點頭,開始擺弄食物。

  我一看到那露天的溫泉就知道絕對是上品,冉冉蒸騰著的霧氣,在這近夏的季節卻仍是溫而不熱。匆匆脫掉衣物,我仍是想到了這裡畢竟是戶外,又沒泳衣給我穿,所以雖不甘願,還是留了件裡衣才慢慢下水,心道:進了水霧中再脫不遲。

  這溫泉底下原有許多踏腳的岩石,水也算不得深。可我沒想到的是,這露天的溫泉經年累月都無人踏足,那些岩石早已被打磨得光滑如玉。我走了兩步,腳下一個滑溜,身體重重向後倒去,眼看就要撞到岸邊岩石,我忍不住一聲尖叫。

  預期的疼痛卻沒有到來,我的身體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臂穩穩接住,倒入一個散發著淡淡幽谷清香的懷抱中。

  「祈……祈然?」我驚魂未定地站起身來,不知為何,心中暖暖濕濕的: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會保護我不受傷害。這就是祈然啊!

  只是這一折騰,我和他身上的衣物都濕了大半,臉上也是濺的滿是水珠,不覺好笑。

  腰部和手臂忽然傳來一陣灼熱。

  以前我總覺得,祈然的手和步殺一樣,終年都是一個溫度。只是步殺的冰冷,而他的是清涼。所以,每每他牽起我的手,面上雖紅,心裡卻有著無限地溫潤和愜意。

  可是此刻,卻能感受到他手中傳來,如要將我融化般的灼熱。

  我心中一驚,忙站起來,撫上他額頭,急問道:「祈然,你沒事嗎?是不是血蠱發作了?」

  睫毛上沾了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時忘記要先收回手,只是努力地眨眼想將水霧化去。

  忽然,眼瞼上感受到微微地一陣濕熱,眼睛恢復清明的時候,看著眼前的祈然我有些愣怔。

  他的臉依舊絕美,依舊白得透明,卻隱隱有了抹鮮紅。藍眸忽明忽暗,仿佛有一把不知名的火在其中燃燒。

  「祈然——你別嚇我!」想到他的藍眸,本是因血蠱而起,我心中又慌又怕,「我去叫步殺……嗚……」

  我原本驚慌失措的話語徹底消失在封住我聲音的唇舌間,只餘一雙眼睛仍不可置信地呆瞪著這張離我只半寸的臉。

  是……是我的幻覺嗎?祈然竟然在吻……我?

  祈然退開了半寸,額頭抵著我的,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藍眸中有抹赤紅一閃而逝。

  他的聲音再不復平常的清雅溫潤,沙啞又隱隱帶了分自製:「閉上眼!」他命令道。

  這是祈然第一次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

  我的頭很暈,全身熱乎乎地似有暖流在不停地奔騰竄行。大腦處於急度缺氧狀態,讓我茫茫然無法對周身的一切做出反應前,身體卻已經先一步聽話地照做了。

  眼前驀然一黑的那刻,我感受到祈然灼熱的唇倏忽間又覆了上來。如果說,剛剛那吻有如蜻蜓點水的話,此刻卻仿佛翻江倒海般將我淹沒。

  祈然的左手扣住我後腦,不讓我有退卻的餘地,右手則密密環著我的腰貼近他灼熱的身軀。他的吻是熾熱的,卻仍帶著溫柔。舌頭輕柔卻堅決地撬開我的唇齒,與我交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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