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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楊妃道:「王爺是自己想獨享長孫姐姐的妙句吧,在這兒的都是一家人,胡亂說笑一番也沒關係,王爺別掃了我們姐妹的雅興嘛。」

  她撒著嬌說這番話,李世民又從來不過問後宮的事,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拒絕。小魚本來無所謂的,反正前人的詩有的是,但看李世民似乎暗中幫她,不禁心頭甜甜,因此道:「好啊,好啊!今天我還真有詩興,要在王爺和兄長面前班門弄斧了,作得不好,可別笑我。」

  四妃一聽,都歡言應允,長孫無忌更是興致勃勃。李世民也只好點頭,其實心中也想知道自己這個十年未曾謀面的「結髮之妻」究竟還有什麼和以前大不相同的地方。

  小魚站起身來,在涼亭邊踱步,過了半晌才道:「我想韋姐姐入門最早,侍候王爺多年,行事穩妥,舉止嫺靜,秉性溫雅柔和,自有疏淡情懷,偏偏風暖園外遍種桂花,就先詠桂花吧。」

  「倒請姐姐教我。」韋妃還沒說話,徐妃就搶道。

  教你?讓你知道知道死字怎麼寫才對!小小年紀就這樣壞心眼,想以文才爭寵不說,還恨不得讓別人在王爺面前出醜,老子今天就代你媽媽教育教育你!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應羞,畫欄開處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小魚念出這一首李清照的《鷓鴣天》,不僅在李世民眼裡看到了驚才之意,就連近在身邊的長孫無忌也再度發出了讚歎聲。

  長孫無忌品味了此詩幾遍才高興地道:「看來在道——我是說閉關十年,勤讀苦學,靜心凝氣,小妹的詩詞造詣已非尋常人可比了。」他心裡高興,又醉於詩詞之美,說得全無心機,可徐妃卻聽著有意:這位長孫大人可也太氣人了,聽他這意思,和他妹妹比詩文的都是尋常人,只長孫氏是蕙質蘭心、天姿國色?可是,這女人能作出這樣的好詩,她不得不沮喪地承認,她確實比不過。

  李世民也點頭道:「確是好詩,正體現了韋妃內心之純良,桂花之暗香素雅之態。若不是今日有這樣的機會,我還不知道我的王妃有這樣的大才呢,平日裡可怠慢了。」他開了句玩笑,四妃更是妒忌,要知道李世民在府中時不苟言笑,今天可算是為小魚破例了。

  事已至此,小魚也不藏著掖著了,乾脆一口氣把所知的詠花詩詞生搬硬套地全用過來,最好震得這四個女人下回別拿文采來打壓她,換個花樣比拼,她倒是比較有信心,不用提心吊膽。

  「陰妹妹的霜月園處遍種梨花。要知道梨花最是冰肌玉骨,我看陰妹妹身段苗條,性格沉靜,倒是和梨花的芳姿淡雅、清香怡人很配的,不如作一首梨花詞可好?」

  徐妃已經說不出話了,陰妃也感覺今天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剛巧王爺也在此,讓他看到長孫氏平時未曾展現的文采,只怕以後更寵愛她。可是她們既然挑了這個頭,這時候也不能拒絕,只得咬牙微笑,「那就多謝姐姐了,可惜小妹姿容疏淡,無嬌無豔,梨花本也是尋常物,倒汙了姐姐的錦心繡口。」

  小魚微微搖頭,擺出才女應有的謙虛笑容道:「不然,百花爭豔,各有妙處,而且借花詠人,才能體現各位妹妹的千姿百態呀,我就繼續獻醜了。」說著,把元好問的詩也拿出來了。

  「梨花如靜女,寂寞出春暮。春色惜天真,玉頰洗風露。素月淡相映,肅然見風度。恨無塵外人,為續雪香句。孤芳忌太潔,莫遣凡卉。——此一首,還配得上霜月園的梨花?」

  除了叫好,在場的人還能說什麼?這首詩用詞雖不華美,但意境天真自然,實在很貼切地描寫出了梨花的美態。長孫氏小魚吟詩三首,風格也變了三種,若不是天縱奇才,就算當世有名的詩人也未必做得出,簡直令李世民刮目相看。長孫無忌平時那麼拘謹嚴正的人,此時卻笑得合不攏嘴。

  他這妹妹實在是奇才,也只有世民可以匹配,舅舅這媒做得好呀!今天妹妹這番文采展現,世民以後會更寵愛她的。

  一邊的陰妃本因為親眼看到小魚和王爺牽手談笑而妒火攻心,恨不得小魚立刻死了才好,但這首梨花詩實在是太讚美她了,大喜之下,妒恨之心暫時稍減,也跟著大贊。

  「那現在只有我的雲澄園沒得到姐姐的詩詞了,姐姐不會厚此薄彼吧。」徐妃已經調整好態度,心裡雖然妒忌又不甘,但臉上卻恢復了天真純潔的神態。

  除了身邊驕傲得要飛上天的哥哥長孫無忌,此時的小魚離李世民最近,親眼看到他眉頭微微一蹙,但這神情上的變化也轉眼即逝,很快就恢復了常態。但小魚明白,今天陰妃抽身得早,韋妃一直疏離在外,楊妃在後面沒插上話,就是徐妃讓李世民動了些氣,別看她是新娶,只怕會被冷落一陣子了。

  她也不喜歡這宮鬥戲碼,只是怕以後再受挑釁,行事坐臥總有人打擾,今天乾脆把她們要針對她的念頭全掐死在搖籃裡,讓她們以後斷了這念想,因此道:「桃花比美人,那是自古就有的。但是只詠桃花之美,怕是俗氣了些,不如——」

  因為她能記起的詩都是生搬硬套,有的詩與此情此境相差得遠,所以她在前面必須來點鋪墊話才能勉強應付過去。也幸好這幾個女人讓她詠花,之前她上大學時去寫生,畫花鳥魚蟲的時候,喜歡在畫作邊上配古人的詠花詞句,不然她現在也背不出來這些。

  「徐妹妹年輕,是王爺新娶,而我們都是明日黃花了。」小魚開玩笑道,「古人把桃花比作美人,但再盛開的花也及不上枝上新蕾,這首桃花詩只是我此時忽然感傷,請王爺和韋、楊、陰三位妹妹不要介意才好。」

  說著念道:「二月春歸風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殘紅尚有三千樹,不及初開一朵鮮。」這是清代袁枚《詠桃花樹》一篇,將桃花凋零後滿目的狼藉景象與初放第一朵時的鮮豔明麗作對比,寄寓憐花惜春之意。

  這詩用在這兒不太合適,但小魚實在想不出別的詩了,總不能說「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淪送我情」。這首詩小學生都會背,可卻離此時情境相差太遠。

  她是沒有古人的詩好剽竊了,才念這首詩,但無意中卻使另三妃轉移了部分妒忌的視線。她們突然感覺出,真正的威脅也許不只是長孫氏,還有這個面容嬌俏、才名遠播的徐妃,因為她才只有十六歲,她們幾個可都二十多了,韋妃更是快三十了。

  紅顏易老,恩遠愛弛,年齡對所有的女人來說都是一道傷,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

  「這首比較感傷,倒不如前幾首那麼明麗了。」長孫無忌道,「不過小魚——長孫王妃呀,為兄沒想到你有如此詩才,此乃我長孫氏之幸。」

  「也是本王之幸。」李世民接口道,「不過,你對你的冷香園又有什麼詩句可題呢?」

  小魚瞄了一眼李世民,見他溫和地望著自己,但那目光深邃得看不透,而且讓她有一種被扒光了衣服的感覺,似乎讓他一眼看透了,不禁有些緊張。今天自己太賣弄了嗎?他發現什麼了?

  「姐姐,您就自吟一首吧,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不會才盡了吧?」因為小魚說「殘紅尚有三千樹,不及初開一朵鮮」,明顯說她們一群人也比不上徐妃一個,楊妃心中有氣,說話也有點不客氣起來。

  感覺李世民含意不明的目光望著自己,哥哥長孫無忌一臉「作詩給這死女人聽,讓她知道長孫家女兒的才氣」的神態,小魚只好把自己最喜歡的一首詩詞讀出來。還好那個據說她住過的冷香園種的就是梅花,省了她很多解釋。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輾作塵,只有香如故。」

  每回讀起這首南宋陸游的《蔔算子》,小魚都感覺到深深的寂寞與清幽,心境也變得悠然清冷起來。而且妙的是,正好體現出自己無意爭寵的意思,可惜聽在別人耳裡,卻是清高自詡,孤芳自賞,好像看不起世俗凡人。

  「驛外?斷橋?文不對景嘛。」徐妃終於找到小魚的錯處,不禁興奮,雖然表面上還是天真可愛、不諳世事的樣子。

  小魚忽然感到一陣厭煩,信口道:「那年我和哥哥從長孫府出來,去了舅舅家,正好聽到一個人說起,在城外驛站的斷橋邊看到梅花。我想像那美景,那寂寞,還有那感覺,今天都還在。詩當然要以景為依,但心中有景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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