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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五


  「是長公主了呢。」我感慨的伸出手,替她把頭髮重新編成麻花小辮,「你若改不了這毛毛躁躁的性子,始終都只能當個小孩子。」

  她不樂意的撅嘴,推開我的手:「娘,你又教訓我,我是大人了。」叉起腰,她揚起下巴,擺出一副高貴的架勢。我正覺得她這副倨傲的神態瞅著有點兒眼熟,她已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娘,我現在的爵秩可要比你高出許多呢,妹妹們也及不上我……」

  眼神一黯,這話像把利劍似的直刺我胸口。想起來了,她這副頤指氣使的神氣,活脫脫就是皇后的翻版。

  「是啊。」我的口氣冷了下來,沉著臉靜默了會兒,隨後斂衽向她拜道,「貴人陰氏見過長公主殿下……」

  「娘——」

  「貴人——」

  陳敏及時扶住了我,我冷冷的望去,義王神情慌亂,語無倫次的念著:「這……這……」

  我淡淡的籲氣:「按制,理當如此。」

  義王呆呆的站在原地,面色煞白。我心有不忍,雖有心給她一個教訓,可瞧她似乎已是嚇糊塗的可憐樣,又不禁心生憐惜。歎了口氣,正想說幾句安撫的話,讓她吸取教訓,以後不許再這般狂妄,門口驟然爆出一聲厲喝:「劉義王!」

  猶如平地炸起一道驚雷,義王纖細的肩膀哆嗦了下,如鴕鳥般的低下了頭。

  那廂劉陽帶著一干弟妹正怒氣騰騰的踏進中庭。

  「撲通」!劉陽逕自跪在我跟前,由他起頭,劉蒼緊隨其後,之後劉荊、中禮、紅夫,甚至連劉衡也在乳母的指引下,像只小蛤蟆似的趴在了地上。

  我沒吱聲,作為兄長的劉陽要在弟妹們中樹立威信,要的正是這樣一個機會。

  「義王衝撞母親,是孩兒督導不嚴之過,母親切莫動怒生氣,但有責駡,孩兒替妹妹領受。」

  我垂首低目,鼻腔裡淡淡的哼了一聲。

  劉陽扭頭怒斥:「還不快過來給娘賠不是?你當了個長公主,便得意得忘了是誰生養你了嗎?長公主的封號很是了不起麼?娘當初為了生下你,昏迷了足足三日……」

  一通措辭嚴厲激烈的喝罵連恐帶嚇的終於將義王嚇破了膽,她從小就是個欺軟怕惡的主,面上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驕嬌女,可骨子裡卻是個最沒用的傢伙。

  義王跪倒在我腳下,抱住我的腿放聲大哭:「娘,我錯了,女兒以後再也不敢了……」

  眼看教訓也受得差不多了,我瞧她哭得實在可憐,正想拉她起來,忽然心中一動,趁機問道:「聽說你總愛去找郎官梁松的麻煩?」

  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顫,哭聲稍頓之後,她的耳廓紅得像是能滴出血來:「我……我沒找他麻煩,是他……他欺負我……」結結巴巴的說完,哭聲又大了起來,試圖掩蓋她的緊張。

  我暗自忍笑,卻聽中禮聲音軟軟糯糯的說道:「娘,梁松並不曾欺負大姐呢。」

  義王一聽惱了,嗔怒道:「就你討巧!娘,你不知道,上巳節的時候她和竇固玩在一處,還幫竇固祓禊沐身來著……」

  中禮也不生氣,仍是糯著聲,不緊不慢的說:「是啊,我喜歡他,等我長大了,我要讓父皇賜婚,嫁給他!」

  「羞!羞!」妹妹沒臊,她這個當姐姐的反而羞得手腳沒了擺放的去處,從我腳邊一蹦而起,「虧你還是位公主呢!」

  中禮笑吟吟的瞟了眼姐姐:「大姐其實也喜歡梁松吧,既然喜歡,為什麼總愛去挑釁滋事呢?大姐難道不怕愈發惹人討厭麼?」

  姐妹倆你來我往的對話越來越八卦了,惹得弟妹們在一旁竊笑不止。我心裡有了底,於是說道:「今兒告廟祭祖,你們也都累了,回去歇著。義王,中禮,紅夫,你們既然有了封號,少不得也會有自己的公主傅,娘旁的不求,只求你們好好讀書,懂得規矩,少給父皇添亂,使皇室蒙羞。」

  「諾。」

  一大幫人忽喇喇走了,剩下劉陽沒有動,仍是跪伏在地上,我覺得奇怪,正想問他什麼事,他卻突然直起身說:「孩兒爵邑已定,明日將隨父皇前往卻非殿聽朝。」

  我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居然會有如此之快:「這是你父皇的意思?」

  「諾。」

  「除了你還有別人麼?」

  「還有皇太子。」

  心在不可抑制的怦怦狂跳,終於走到這一步了。如果從十個皇子的封邑上能看出劉秀對子女的喜愛和重視程度,那麼把庶出的四皇子放到嫡長的皇太子相同的位置上,這顯然已經不僅僅只是偏心那麼簡單了。

  「陽兒,你要好自為之。」

  以退為進,這向來是劉秀慣用的手段,皇子分封後,表面上看一切都似乎是漢武帝時期的分王翻版,但本質上最大的區別是,漢武帝分封的三皇子都已成人,所以馬上就得離京就國,不得朝廷奉召便不能入京。一個不在皇權中心的皇子,自然也就談不上會對皇太子存在威脅。

  然而,我的五個兒子,今年最大的,也不過才十二歲,離成年,尚有八年時間。

  八年,足夠衍生出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變數。

  「孩兒明白。」劉陽神采奕奕,那張眉開目朗的清爽面龐,在火熱的陽光下,竟泛出一層冰魄般的冷意。幽深的黑眸中倒映出我俯身的影子,透著一股堅毅的壓迫感。

  提起的心忽然略略放了下來,莫名的,我對這個孩子的能力有了種無比的期待。

  「去吧。」我長長一歎,「朝上有聽不懂的事,若是不便問你父皇,不妨去求教高密侯。」

  「娘。」劉陽神情猶豫,「高密侯說,他能做的都已盡了心,從此以後再不會插手朝政之事。」

  心沉了沉,我呆呆的望向宮外,高高的闕樓,重如山巒。樹梢上的夏蟬陡然鼓噪,尖銳的叫聲刺痛耳膜,我心裡一陣悸痛,收回目光,緩緩說道:「知道了。」

  劉陽似乎看出我心情不佳,十分乖巧的討好說:「孩兒若有不明,亦可請教娘。」

  我不禁失笑:「娘有多少能耐,尚有自知之明。你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可向你二舅請教。」

  「諾。」行了禮,劉陽也出去了。

  我心情沉重,竟是比先前抑鬱了不少。陳敏會錯意,上前小聲說:「貴人大可放寬心,兩位公主年歲尚小,不至於做出逾禮的事來。」

  我嗤的一笑,掩蓋住自己內心真正慌亂的原因:「別說她們年紀尚小,即便是真的,又有何不可?」

  陳敏不明所以。

  「正如中禮所言,我的女兒,漢的公主,想要喜歡誰不行?」

  陳敏聞言一頓,目瞪口呆的看著我。

  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更何況,梁松是梁統長子,竇固是竇融侄子,這兩位是何等樣的家世身份?」

  「貴人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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