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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


  我本是被逼急了脫口而出,倒也並非有心嘲諷,卻沒料到莊光與劉秀聞言俱是一愣。這一手本該劉秀落子,他卻雙指拈棋,側首冥思愣忡起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須臾,莊光突然爆出一聲大笑,雙手在棋盤上一推,將滿盤棋子打亂,起身笑道:「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他沖我稽首一拜,起身又沖著剛剛從深思中回過神來的劉秀一拜:「既得陰麗華,何需莊子陵?」說罷,竟是大笑著邁出殿去。

  殿外眾人無措,竟是無人敢擋,任他大搖大擺的揚長而去。

  劉秀的眼眸清澈如水,唇角間噙著一抹洞悉徹悟般的微笑,他最終落下了手中那枚棋子,玉石相擊,啪聲脆響,跳躍在耳邊。

  「既得陰麗華,何需莊子陵……」他咀嚼著這一句話,嘴角的笑意更深。

  我卻被他笑得渾身發怵,傻傻的挺著個大肚子,坐在重席上動彈不得。

  許久之後,他才轉過頭去,對階下的太史問道:「卿以為星相之術可准?」

  太史被晾了老半天,神經都有些發木了,這時突然聽皇帝問起,唬了一大跳,反而磕巴起來:「自……自然准,此乃天……相!」

  「那讖緯如何?」

  「這……亦是天命!」

  「嗯。」修長的手指擺弄著零亂的黑白棋子,喜悅的神情慢慢爬上他的眉梢,他用眼角餘光斜睨著我。

  我忽然產生出一股強烈的罪惡感!

  再准的天相,也不可能把莊光壓在天子身上的一條腿給立竿見影的顯現出來吧?但我現在又能解釋什麼?實情相告?說太史欺君?那追根究底,不還是我在欺君麼?

  完了!完了!我在心底嗚呼哀號!

  本該對他進行無神論的薰陶教育,沒想到鬼使神差的,卻更加使得他對這些神怪論,深信不疑!

  我不要做千古罪人啊——

  §玄武卷 第六章 指揮若定失蕭曹 中禮

  五月初六,劉秀任命李通為大司空。

  莊光離去後,劉秀在一些決策上更加迷信讖緯之術,比方說有次與鄭興討論郊祀事宜時,劉秀準備完全參照圖讖辦理,鄭興當時只是說了句:「臣不信讖緯!」

  結果引得劉秀大為不滿,直接問他:「你不信,認為它不對,是不是?」

  搞得鄭興惶恐,趕緊找了個理由搪塞:「臣沒有讀過讖緯,所以無法印證對錯。」

  看著劉秀對讖緯一點點的淪陷,乃至癡迷,我真是哭笑不得。

  這一年的夏天,一直沉浸在雨水連綿,沉悶外加無聊。眼看我的產期日漸臨近,朔甯王隗囂卻突然率兵三萬,攻下安定,直逼陰槃。

  這個殺千刀的隗囂,大概真的跟我犯沖,偏偏在我要生孩子的關口和大漢幹起仗來,幸而征西大將軍馮異率軍堵截。隗囂沒在馮異手裡討到便宜,轉而沿隴山而下,攻打征虜將軍祭遵所駐紮的汧縣。

  這一來二去,劉秀被激起了火,於是甩下挑戰書,約了日期要跟他親自打一仗。

  雨,沒完沒了的下。

  我被悶在西宮這塊方寸之地已經足足兩月,這兩個月除了聽雨聲淅淅瀝瀝外,了無樂趣。隨著日子滑入產期的最後一個月,原本並不太顯挺的肚子,卻像吹足氣的氣球一樣瘋長。鑒於前車之鑒,接生的僕婦早早便安置進西宮側殿。

  產期在七月底,原本還要大半月才會有動靜,可誰曾想恰在劉秀預備出征與隗囂對決的前一天,陣痛突如其來的發作了。

  分娩進行得十分順利,僅僅痛了三個時辰不到,一個紅彤彤的小女嬰便呱呱落地。雖然有些早產,但孩子很健康,哭聲也十分洪亮。因為分娩順利,我的精神狀態也很不錯,並沒有吃太多的苦。

  除了女兒稍許提早了些日子從娘胎裡鑽了出來之外,一切都還在預期的掌控之中。我沒料到的是,原該出發親征和隗囂一較高下的建武帝,卻以雨天路斷而由,宣佈取消了此項出行計劃,安安心心的守在西宮正殿外當起了奶爸。

  月子期間我沒法和他見面,卻總能時不時的聽見他在側殿處理公務時刻意壓低的聲音,以及他偶爾和劉陽、義王逗弄小妹妹時傳出的陣陣歡笑聲。

  等我坐完月子出關,劉秀邀功似的將給二女兒取的名字報到我面前——劉禮。

  先是一個「義」,再來一個「禮」,估計再往後排,就該是「忠」、「孝」、「節」、「列」了。看著他喜滋滋的笑臉,我想也不想的大筆一揮,在「劉」和「禮」字中間插了個字進去。

  「中?劉中禮?這算什麼意思?」

  「不上不下是為中,這禮有什麼好守的?馬馬虎虎也就是了,難道你想女兒變成古板之人?」

  他急了:「守禮方知進退,她乃我漢室公主,如何……」

  我用食指堵住耳朵,嚷嚷:「不聽!不聽!做公主有什麼了不起,難道我女兒還稀罕不成?」

  他苦笑,伸手將我的手指拉下:「你呀你,難道要把女兒們都教導成你這樣子的麼?」

  「我這樣的怎麼了?我這樣的,不也找了你那樣的?」我撅著嘴,插科打諢,戲謔調侃。

  他拿我沒轍,無話反駁,只得應道:「好吧,好吧,中禮便中禮……劉中禮……」念了兩遍,估計是覺得這名字拗口,自己也掌不住笑了。

  我哈哈大笑:「我的女兒就是要與眾不同!」

  ***

  建武七年冬,匈奴支持稱帝的漢帝盧芳,誅殺了五原太守李興兄弟,引得眾叛親離。朔方郡太守田颯、雲中郡太守喬扈紛紛舉郡投降秀漢王朝,劉秀命其留任原職。

  是年,昆陽侯傅俊病故,諡號威侯,嫡子傅昌繼承爵秩。

  建武八年春,中郎將來歙率兩千多人,翻山越嶺,另闢蹊徑,從番須、回中取道,直襲略陽,斬殺了朔甯守將金梁。隗囂對此感到異常震驚。

  大司馬吳漢聽聞來歙佔據略陽後,爭搶著要去向西直搗隗囂老窩。劉秀雖身居雒陽,卻將戰局分析得猶如親臨,他料定隗囂丟了略陽,必然會全力反撲,於是勒令吳漢等人原地待命,不可急進。

  隗囂果然反擊,派大將王元把守隴坻,行巡把守番須口,王猛把守雞頭道,牛邯把守瓦亭,自己親自帶領數萬大軍,包圍略陽。偏這當口公孫述又來插了一杠子,派了大將李育、田弇帶兵參戰。

  挖山築堤,積水灌城,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來歙和那兩千士卒誓死守在略陽城內,箭矢用盡,便就地取材,拆了城中房屋,用那些木材竹片作為兵器抵禦強敵。

  如此苦撐了一月有餘,硬是沒讓隗囂攻下略陽。這時已是閏四月,劉秀終於決定親自出征,以解燃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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