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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腿傷早好了,不至於連路都走不了。」

  「不是尚有宿疾難消麼?萬一……摔一跤可如何得了。」

  我聽了又羞又惱,伸手在他胳肢窩使勁撓癢:「你到底是顧惜我,還是顧惜我的肚子?」

  他被我撓得手軟發抖,卻偏又不敢鬆手摔著我,柔聲哄著:「別鬧……你和孩子,我都要。」

  我松了手,愣愣的,覺得眼眶濕濕的,情緒失控的直想大哭,忙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以此掩蓋自己的失態。

  回到寢宮,琥珀打來了熱水,劉秀卻下令擯退眾人。

  房裡只剩了我和他兩個人,他笑吟吟的卷了袖子,伸手入盆試了試水溫。我坐在床沿上正自納悶,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腳踝,脫了我的襪子。

  「你做什麼?」沒等我驚叫出聲,他已經握著我的腳放進了水盆裡,「使不得!」我真被嚇壞了,急忙抽腳,卻被他用手死死摁住。

  「別動!」他笑著握緊了我的雙腳,水溫熱,他的手心更是滾燙如火,「不把腳捂熱了,你會睡不踏實。」

  我目瞪口呆,忐忑不安的注視著他。若是換作以前,我大可坦然接受他對我的種種示好,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他可是萬人之上的皇帝,是天之驕子,怎能再做尋常貧賤夫妻間的事情?

  劉秀渾然未覺不妥,跪蹲在床下,自顧自的將我的袴腿卷高,露出膝蓋。他擰了熱帕子,從我雙腿膝蓋處慢慢往下擦拭,邊擦邊隨口問:「腿傷也要注意,現在你年紀尚輕,自然不覺得……日後生養,難免會疲累。總不能兒孫繞膝承歡時,你卻……」

  我一把摁住他的手,眼淚不爭氣的簌簌落下,哽咽:「到那時,若真不能走了,我便讓你抱著我走。」

  他抬頭,眼中滿是寵溺:「我比你大那麼多,只怕到時早已老得抱不動你了……」

  「我不管!抱不動你就扛著,扛不動你就背著!」我情緒激動起來,近乎耍賴的磨著他。

  「好,好,好。」他拗不過我,哄孩子似的連聲答允,「我背著你,你想去哪我便背你去哪。」

  我破涕為笑,像個終於吃到糖果的孩子。半晌,我伸手撫著他寬寬的額頭。

  三十二歲的劉秀在這個時代而言已經不算年輕了,他的額角也因為歲月的打磨留下了滄桑的痕跡,不復以前的光潔。許是太過愛笑的緣故,眼角的笑紋比旁人更顯突出,雖說並不顯老,卻總也不似當年與我初識時那般青春靚眼了。

  「秀兒!」手指一一滑過他寬寬的額頭,挺直的鼻樑,薄薄的雙唇,我欷歔著,感動著,喜悅著,呢喃著,「我要給你生孩子,生很多很多孩子……等你我兩個老得都動不了了,便讓孩子們來背我們,你說好不好?」

  他的雙眸熠熠閃光,那般清澈明亮,一如湖面上倒映的宸星。他一瞬不瞬的凝望著我,喉結錯動,最終化作一聲低咽:「好。」

  §玄武卷 第四章 母儀垂則輝彤管 返鄉

  翌日西宮傳出喜訊,長秋宮按制遣人送來皇后的賞賜,我跪著接了,然後讓琥珀謝了來人。一番折騰下來,倒是覺得才用罷早膳的肚子又有了饑餓感,正準備叫人弄吃食,劉秀從卻非殿早朝回來,見了我命人堆在大堂上,當犧牲、祭品一般供奉的賞賜物,原本舒展的眉竟緊緊蹙了起來。

  「快來瞧,皇后娘娘賞的……我兒真有財運,還沒出世呢,倒先替他娘賺了一大筆進賬。」我佯作未見到劉秀動容的表情,拉著他一路看去。

  他頷首微笑,轉移話題:「才下了朝,又得了件喜訊。」

  「什麼喜訊?」

  「梁侯妻李氏,與家中媵妾均有了身孕,明年四月裡,興許便能和我們一般,喜獲麟兒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我卻從他的微笑中瞧出一絲異樣的興味,一時領悟到他的真正用意。雖說明知他是在吃味兒,所以才故意講出這番話來,而且……鄧禹能得子嗣,于情于理都應視為喜事,但我仍是討厭那種什麼都被他看透,且一副十拿九穩的篤定優哉表情,心裡一惱,一些本不該挑明的話,便未經思考的衝口而出:「那可真是太好了!妾的俸祿微薄,一年裡能管著自己吃用花銷便不錯了……梁侯有喜,妾正好拿著皇后的賞賜做個順水人情,想來陛下不會責怪妾……」

  劉秀有一瞬間的愣忡,但轉瞬即逝,摟住了我的肩膀,細聲慢語:「別顧著忙那些瑣事,當務之急是先把自己的身子調養好。」

  換作以前,我估計非得打破砂鍋的跟他較真到底,但現在……我嘻嘻一笑,順著他的話說:「覺得餓了,叫人準備了些吃的,你要不要也用些?早朝累不累?」

  「不累。」

  他每日天不亮就起,晚上非忙到三更後才睡,思慮國事,憂心戰況,周而復始,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這般苦熬,哪是這簡單「不累」二字便能敷衍過去的。

  我明明清楚,卻只能放在心底暗暗嘆息。

  閒聊間,中黃門將一應餐食奉上,我笑著邀請劉秀一起用膳,他卻只是搖手,我也不跟他客氣,大笑著正欲跪下,他卻在邊上突然說道:「別那麼正坐著了。」

  不跪坐,難道還讓我趺坐?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喜歡踞坐,可是……

  「陛下,這恐怕與禮不合吧?」

  「陰姬什麼時候也顧忌禮儀了?」他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笑言。

  「新野陰姬自然不必顧忌禮儀,但妾如今是漢宮掖庭陰貴人。」我盯著他的眼睛,表情認真的告知現實。

  「朕……赦免貴人失儀之罪。」他也很認真的回答我,「寢宮之內不必太過拘禮,且,爾非皇后,不必母儀天下。」

  他分明就是狡辯,瞎掰外加胡扯。

  我哧然一笑:「妾領命,叩謝聖恩。」

  我假意要跪拜叩首,他那皇帝架子終於擺不下去了,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托著我的手肘:「別鬧,別鬧……有娠之婦,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口不出敖言,能以胎教。」

  胎教?

  我眼珠子瞪得溜圓,想到自己身為孕婦,反而還得讓一個大男人來說教如何安胎之法,不免彆扭。轉而想到他早已不是初為人父,知識面之廣,經驗之多,自然在我之上,不禁轉生出一股濃濃的醋意。

  「妾竟不知陛下還懂得胎教之法。」

  他扶著我在軟榻上踞坐,笑容裡竟露出一絲靦腆:「昨日才問了太醫令……」

  我吃驚道:「昨天?晚上嗎?難道你趁我睡著了,又出去召見了太醫令?」

  「啊……」他含糊的哼哼,算是默認,白皙的面頰上竟而微微浮現一絲緋色。

  我忍俊不禁,噗哧一笑,內心裡湧起一股暖暖的甜蜜。忍不住伸手勾下他的脖子,在他泛著淡淡緋紅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無視一旁眾多的宮人內侍。

  劉秀清咳一聲,顴骨雙靨的顏色卻愈發紅了,微窘的轉移開目光,落在一旁的食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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