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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戰爭越演越烈,我逐漸按捺不住,南下進攻新野的漢軍遲遲未見捷報,許是正在圍城打仗的關係,陰家的諜報也失去音訊。我時刻關注新野的戰況,擔心陰家一家老小的安危,等待的時間越久,我越無法安然。

  一夜月上中天,重甲未解的劉縯突然直闖我的營帳,當時不等我從睡夢中驚醒叱責的趕他出去,他已喊道:「換了衣裳,這便隨我南下去新野!」

  我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從混沌的意識中清醒過來:「你……你要去新野?宛城怎麼辦?」

  「宛城每天照例這麼攻城就是,我估摸著一時半刻不易拿下,你每日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不送你去見你家人,你不會安心!」

  劉黃與劉伯姬震駭莫名,我顧不得避嫌,心急火燎的換了身短衣長褲,長髮綰起,束髻巾幗,隨後取了劉縯贈送的長劍懸在腰間,興奮的問道:「你準備怎麼去?」

  「兵馬一路南下,見機行事。如若順利,先拿下沿途幾個城池,奪些糧草也是好的。」

  我頻頻點頭:「知道了,隨你的意。」

  劉縯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贊許的說:「你不若尋常小女兒般惺惺作態,這副神情倒似大丈夫……」

  我拍開他的手,傲然道:「難道不知巾幗不讓鬚眉的道理麼?」

  他愣了愣,笑道:「是,你的心願是做遲昭平第二。」

  我昂首出帳:「你錯了,我不做遲昭平,我只做我自己!」

  劉縯說到做到,天一亮就點齊人馬出巡宛城外邑,連續一月轉戰攻下杜衍、冠軍、湖陽等地。等到輾轉至新野時,陳牧等人居然還未曾把新野一舉拿下。

  陳牧、朱鮪得知劉縯率兵來到新野,甚至已經沿途拿下其他城池,不禁拉長了臉,悻悻之色一覽無遺。李通告訴我們,現在守城的是新野宰蘇康,當初正是此人帶兵追捕鄧晨家人,甚至焚毀鄧氏宗族的宗廟與墓塚。

  「這麼硬打不是辦法,難道不能勸降麼?」劉縯問道,「新野防守雖堅,終有糧草用盡之日,與其強攻,不如勸降。」

  「不是沒勸過,只是……蘇康顧忌甚多,有那心卻沒那膽,他們總指望著潁川那邊會有援軍過來。」

  「潁川?」劉縯冷冷一笑,「我信得過文叔,有他守在潁川郡,嚴尤、陳茂他們一時半會兒無可沒法到南陽來伸援手。」

  李通笑了,恍惚間我瞧他眼色怪異的滑過我:「要逼蘇康投降也不是真就沒辦法……」

  「哦,什麼法子?」

  我皺著眉默默無聲的聽他倆一唱一和,過得片刻,帳子裡什麼聲音都沒有了,抬眼一看,劉縯與李通一起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瞧。

  我了然一笑:「就算要陰家作內應,也得我有法子聯絡得上大哥才行。」

  劉縯見我並未生氣,輕噓口氣。李通笑道:「這個無妨,城內有我們的人,只要陰姬不反對,這便寫片木牘,我讓人捎帶進城如何?」

  我的筆跡是獨一無二的醜怪,陰識看到木牘,必然不用疑心是他人仿造,這倒是個好法子。

  我點點頭,大筆一揮,配合的寫了幾句話,然後交給李通。

  劉縯討好的沖著我一個勁的笑,等李通拿了密函出去,他恬著臉靠近我,柔聲喚道:「麗華……」

  我伸手一擋,將他拒之一尺開外:「我只是把這裡的情況簡單描述了下,到底要怎麼做,還得我大哥做決定。」

  「是,是,是。次伯願怎麼做都行!」他伸手過來想握我的手,我縮手避開,他有點尷尬,「這次若有機會見到你大哥,我便向他……」

  我知道他又想說提親的事情,慌忙截口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腦子裡能不能想點別的?」

  口氣異常淩厲,不禁驚到了他,也嚇壞了我自己。

  隔了一會兒,我以為他會生氣,沒想他卻肅然起敬的應了一個字:「諾。」

  密函送出後七天沒動靜,就在眾人失望之時,第八日一大早,新野宰蘇康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城頭,向城下的漢軍發話道:「得司徒劉公一言,願舉城歸降!」

  陳牧當即下令停止攻擊,少頃劉縯帶著我騎馬趕到城下,只見蘇康顫巍巍的站在城頭俯視。

  劉縯策馬驅前,朗聲道:「各為其主,你為新朝,我為光復漢業,無可詰咎。君子曰:『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兒改之,善莫大焉。』縣宰能迷途知返,扶我漢朝,我劉縯又豈會耿耿過往?大丈夫一諾千金,斷不敢以私怨而害邦國大事!」

  劉縯的一席話發自肺腑,蘇康聞言大喜,親自打開城門,迎接漢軍入城。一場維持了近兩月的攻防戰,居然就此輕易的煙消雲散。

  我不管他們如何善後,城門一開,直接策馬趕往陰家。

  半個時辰後,當我大汗淋漓的馳到陰家大門時,卻發現門前一白衣少年卓然而立,見我跳下馬,笑吟吟的上前替我攏住轡頭:「姐姐可算是回來了……」頓了頓,粲然一笑,「大哥說的一點不錯,他說姐姐今日一定回來……」

  「就兒……」我哽聲,自去年離家,一晃竟有年余,陰就的個頭躥高了不少。我一把摟住他,他先是掙扎了兩下,最後終於認命的讓我抱住。

  「姐姐,大哥在屋裡等你……」

  我心兒一顫,頭皮一陣發炸。陰識在等我,他在等我……是不是意味著我這回自投羅網,即將要面對眾人的興師問罪,然後被禁足罰跪……

  我打了個寒噤,竟有臨陣退縮、一逃了之的想法。可轉念想到陰識雷厲風行的手腕,一時膽怯,徹底打消了此念。

  陰就興高采烈的才要領著我進門,忽然大門嘎吱敞開,一行人嘩啦從門內湧出,為首一人身形頎長,面如冠玉,可不正是陰識本人?

  我低下頭,準備先跪下來主動認錯求饒,陰識抬了抬手,我以為他要打我,剛猶豫要不要躲開,卻不想人群中陰興無聲無息的牽了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走上前,逕自把韁繩塞到我手裡。

  「誒?」我糊裡糊塗的握著韁繩,完全不清楚狀況。

  「麗華,速去昆陽!」陰識肅然的凝望著我,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為……為什麼?」

  「劉秀有難,你不想救他麼?」陰識不冷不熱的說,口氣輕飄飄的,「當然,如果你不在乎他的生死,那就留下,我原就不願你去涉險……」

  「等等!」我神經質的開口,「劉秀有難?!他……他出了什麼事?」

  陰興哧的一笑,掩袖遮住咧開的唇角,聲音雖低,卻是一字不漏的傳到我耳朵裡:「就知道你在乎得緊,把劉秀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的傻女人!」

  「陰興,她是你姐姐!」陰識叱責道,「你應當尊重你姐姐的選擇,更何況……她現在的所作所為,絲毫不比你遜色!」

  「大哥……」

  「什麼都不用說了,我替你準備好了馬匹和乾糧、淨水,你這便上路吧!」陰識不容我插話,走過來托起我的腰肢將我抱上馬背。

  我無措道:「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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