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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什麼意思?」我勉強收回目光,卻發現包括劉敞在內的全部劉姓宗室子弟,全都驚駭莫名的望著天空。

  正南方的雲層在逐漸消散,一顆璀璨耀眼的長尾巴星體正懸掛當空。我眨眨眼,終於確定不是自己眼花。

  這的確是顆彗星,長長的尾巴以肉眼觀測足足拖了三四米長,彗星發光的本體朝南,掃帚形的尾巴拖在東邊,如果仔細看會發現其實它並非是完全靜止的,正已極其緩慢的速度往東南方向移動。

  彗星!在現代這種天文奇觀我只在畫報上看到過,沒想到穿越了兩千年,竟然在大白天看到了。這可實在比看流星雨還帶勁!

  正欲歡呼叫好時,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溫和的說道:「《易經》曰:『天垂象,聖人則之。庖犧氏之王天下,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孛星者,惡氣所生,為亂兵,其所以孛德。孛德者,亂之象,不明之表。又參然孛焉,兵之類也,故名之曰孛。孛之為言,猶有所傷害,有所妨蔽。或謂之彗星,所以除穢而布新也。張為周地。星孛于張,東南行即翼、軫之分。翼、軫為楚,是周、楚地將有兵起……」

  我錯愕的轉過頭去,猛地身子一顫,刹那間驚呆了。

  雖然聽劉秀之乎者也的扯了一大段叫人不怎麼聽得懂的言論讓我頗有些驚訝,然而和我此刻雙眼所看到的景象想比,他剛才到底說了什麼已經不是最重要了。

  印象中,劉秀有穿過短衣草鞋,有穿過襜褕儒袍,他給人的感覺一向是敦厚有禮、溫潤如玉。可眼下,正從屋內緩緩走出的他,竟是頭戴武冠,穿一襲絳色將服,腰懸長劍,一掃以往給人的感觀認知,英氣勃發中透著一股果敢與自信。

  我簡直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眼睛——先是大白天出現彗星,再是一反常態的劉秀……這簡直就好比彗星撞地球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左右觀望,見眾人詫異之色不下於我,俱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大哥!《尚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晏子曰:『君若不改,孛星將出,彗星何懼乎!』如今天命所授,逆賊當誅,漢室必複也!」劉秀篤定的望著劉縯,嘴角一抹淡然自如的微笑。可劉縯卻似傻了,呆呆的看著自己的三弟,有點茫然不知所措!

  須臾,劉秀突然朝著劉縯跪下,拜伏道:「秀當從于天意,追隨大哥,光復劉姓江山!」

  寂靜。

  每個人皆是屏息不語,四周靜得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

  在我身前站著的恰巧是劉稷,當下我不假思索抬腳掃出,一腳踢中他腿彎。在他身子往前飛撲趴倒的同時,我伸手一拽劉嘉的胳膊,拉著他一同跪下地去。

  「逆賊當誅!漢室必複!」跪地拜倒的同時,我大聲呼喊。

  手指用力掐劉嘉,他倒也是個聰明人,立即配合著我,大聲喊道:「逆賊當誅!漢室必複!」

  「逆賊當誅!漢室必複!」

  「逆賊當誅!漢室必複——」

  「逆賊當誅——漢室必複——」

  先是稀稀落落的幾聲附和,漸漸的,呼聲越來越高。百來號人像是集體中邪一般,突然興奮起來,振臂歡呼,好像漢室江山已經唾手可得,剛才那股怕死勁兒全都消失了。

  我笑著抬頭,目光所及,卻見劉秀側過頭來,目光柔軟如水,隱有嘉許之意。我沖他吐了吐舌,扮了個鬼臉,再抬頭時,卻見前面昂然而立的劉縯眼光晦澀如海,極其複雜的瞥了眼我和劉秀。

  驀地,劉縯鏘聲拔劍出鞘,右臂高擎長劍,直指彗星,大呼一聲:「自今日起,我劉縯便是柱天都部!」

  一時歡聲雷動,樊嫻都身子一顫,幾欲昏厥,幸而劉祉及時攙扶才不至摔倒。劉祉面不改色,可一雙眼卻是猶如一簇燃燒的火焰般,熾熱的綻放著復仇的光芒。

  劉稷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興奮的帶著宗室子弟們嚷道:「我們誓死追隨柱天都部!」

  不遠處,劉歙與劉梁兩個老傢伙面帶詫異,卻不多說什麼,只是細細的拿眼辨察著劉敞的神色。

  劉敞仍是一言不發,看似冰冷的臉上卻淡淡的浮起一抹笑容,稍縱即逝。

  劉賜的神情則有些恍惚,就在他猶豫不決時,劉嘉突然把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含蓄的說道:「子琴你信不過伯升,難道還信不過文叔麼?」

  劉賜身子一震,尚未開口,身側的劉順已然爽朗笑道:「文叔那麼謹慎敦厚的人都敢放手一搏了,我們還用得著再顧慮些什麼呢?」

  劉賜眼眸一亮,轉而嘴角翹起,扯出一絲笑意。

  我明白他這是終於想通,默許了這次的反莽行動。一時百感交集,不由轉過頭去看劉縯兩兄弟。

  劉縯一副意氣勃發的得意模樣,與他相較,才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扭轉劣勢的劉秀,此刻卻是默默無聞的站在大哥身邊,面上千年不變似的掛著一絲淡然的笑容,仿佛剛才他什麼事都沒有做過。

  我怦然心跳,望著那張武冠勒頸的秀氣臉龐,在絳袍的映襯下嶄露一絲鋒芒——這樣的劉秀乍看之下與往日無甚分別,可是我很明顯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眼前這個劉秀,已經遠遠超出我的想像……他到底還隱藏了性格中的哪一面,是我完全沒有觸摸到的?

  §青龍卷 第四章 生離死別斷人腸 聯盟

  劉秀這顆定心丸的效用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在他以身作則的「廣告效應」下,劉縯這個柱天都部在數日內居然迅速拉到了兩三千人。

  在劉敞等人無言的默許下,劉縯部署賓客,自稱天柱都部,迅速組織起一支以南陽宗室子弟為主的義軍,合計約有七八千人。因地適宜,這支義軍稱為「舂陵軍」,亦稱「漢軍」。

  劉良聽到這個消息時,沒再找劉縯,只是讓小兒子劉軍把劉秀叫了去。一個時辰後,劉秀若無其事的回到家裡,看似平靜的神情之下,多了抹令人壓抑的淡淡哀傷。

  周圍的人都滿心沉浸在幹大事業的興奮中,沒人會去注意劉秀的稍許異樣,我有心想問,卻是幾番欲言又止。

  劉秀這個人,如果不是他主動想說的話,就是燜在肚子裡焐得腸穿肚爛,也休想從他嘴裡撬出一絲一毫來。我很明白從劉秀身上是挖不出什麼東西的,於是偷偷去找劉軍,細細一打聽,才知道劉良痛心一向老實的劉家老三竟與魯莽的老大同流合污,大加痛斥之餘,進而老淚縱橫。

  我能明白在劉秀心中,這個對他有撫育之恩的叔叔佔據著多大的分量,劉良對劉秀的失望痛心,必然傷他甚深。

  「真好看!」劉伯姬趴在窗口,削尖的下巴高仰,昏黃的燭火映照著她雪白的側臉,輪廓分明,「都第五天了,雖然比先前小了點,可還是那麼耀眼。」

  她每晚都會念叨著那顆彗星。說來也怪,自打那天雷聲大作、烏雲遮日之際陡然出現之後,這顆東南緩行的彗星在大白天時便再也看不到了,也許是天氣的緣故,可那天的的確確是光打雷不下雨,仿佛這一切風雲變幻,還當真是應了天命所授一般。

  當然,這些東西拿來糊弄那些相信天命的古代人尚可,我卻只能對此一笑哂之。

  其實從科學角度上分析,這顆彗星並不是變小了,而是運行軌道逐漸遠離地球,想來再過不久,憑藉肉眼就再也找尋不到它的蹤跡了。

  劉伯姬發了一會兒感慨後便轉過頭來,靜靜的看著我在燈下寫書簡,眼瞼眨都不眨一下。我被她盯得心裡發毛,右手微微一抖,好容易端正的筆尖突然一扭,詭異的畫出一串鬼畫符。

  我歎了口氣,無奈的抬頭:「你又想說什麼?」

  她櫻唇微撅:「我前後追問了你五天,翻來覆去不過是想求得一個答案罷了。」

  劉伯姬看似嬌弱,其實還真是個特別有主見的女子,看來我不給她個答覆,她會當真纏我一輩子。

  我想了想,很清晰的答道:「不是我不答你,是你問的問題實在奇怪,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你。」

  「哪裡奇怪了,不過是問你,到底喜歡我大哥還是三哥罷了。我覺著大哥和三哥對你都有意,你對他們也似皆有情……如今別說我糊塗,想必連我娘也糊塗了,所以只想來問問你,你到底想嫁哪個?」

  我不怒反笑:「我想嫁哪個?我哪個都不想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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