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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這小子分明便是一活脫脫的紈絝子弟樣板兒!搞半天他在太學就學會了這些?

  「該不會還包括怎麼玩女人吧?」我沒好氣的撇嘴。

  劉嘉俊臉一紅,竟然老實巴交的回答:「仲華雖是我們中年紀最小的,卻極受那些伶女喜愛。」

  我「啪」地聲一掌拍在自己額頭,果然誤打誤撞,全部猜中了。

  「《易經》、《春秋》、《詩經》、《尚書》、《禮儀》此五經,他卻在嬉戲玩樂間便將其學得融會貫通,!鄧仲華……真乃曠世奇才!」

  不敢置信的張大了嘴,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劉嘉的話匣子一經打開,竟是越說越順,拋開起初的拘束後我發現他其實也是個很健談的人,只是不擅與生人打交道罷了。

  「那個時候仲華不用擔心學裡的花用,我和文叔二人生活卻是經常捉襟見肘,為了多掙些錢,文叔想法子和同室一個叫韓子的人一塊出資買了頭驢,然後賃於他人做腳力,還和一個叫朱祜的同窗一起經營藥材。我記得當時藥材生意不好做,文叔便想了個好法子,把一些口味較苦的藥材和蜂蜜混在一起出售,這樣病人服用時口感會好很多,所以後來藥材賣得還算不錯……整整三年,我倆在長安生活窘迫如斯,全賴文叔擅于經營,仲華不時接濟,添為盤資,方得完成學業。」

  「劉……劉伯升難道從不過問你們在長安的生活麼?他難道不寄錢……」

  劉嘉澀然一笑:「劉家雖有少許薄田,然伯升素來不喜稼穡,文叔在家時一家子的收入全是仰仗他和他二哥一起春耕秋收。文叔走後,他二哥一人之力要養活全家已屬不易,幸而劉元為人不錯,雖已出嫁,卻仍不忘時常拿些錢送去劉家接濟一二。」

  我目瞪口呆,無論是在現代的二十三年還是穿越後在這裡的四年,我過的基本上都算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在現代爸媽供我吃穿念書,不計報酬;這裡陰識掌家,同樣每月例錢不薄,上次去蔡陽,我見劉家有房有田,以為家境不過比陰、鄧略差而已,沒曾想竟會困窘如斯。

  「劉伯升……」我按捺不住激動,憤然拍案道,「身為長子的劉縯,他不思養家,整日又是在胡搞什麼?」

  劉嘉道:「他喜好結交四方俠士,家中蓄養了無數門客……」

  「什麼?他不掙錢,還花錢養人?」天知道養那些門客需要多少資金,看看陰識就知道了,若非陰家家大業大,否則早敗光了。我就看不出那些養著那些閒人跟養寵物有什麼區別,一樣都是浪費錢財、浪費糧食。

  劉嘉比了比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你可別嚷嚷呀,我和你實說了吧,這回我們之所以會住到鄧府來,實是為了避禍。」

  「避禍?」

  「伯升對朋友甚重義氣,為人慷慨,旁人有求於他,他必傾囊相助……」

  我默默在心裡加上三個字的評語——敗家子!

  「這次收留的那批門客裡有人因搶劫之罪遭官府通緝,雖說我們事先並不知情,但只恐官府追究起來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們幾個才決定到新野來躲上一陣子再回去。」

  我恍然大悟,把前因後果一對應,思路頓時清晰起來。我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劉縯不僅僅是敗家子,還是個害人精!

  連累得一家子都不得安寧!

  「陰姑娘……」劉嘉停頓了下,突然加重語氣,我見他表情凝重,眼底閃動著異樣的光芒,不由暗暗心驚,「我今天之所以對你講了這麼多,不為別的……前日我無意中聽劉元說起,你對文叔情深意重,只是文叔性子內向,劉家家境無法和陰家相比,僅憑這點,即便是他當真對你有那份心意,也絕不會表露半點。所以,陰姑娘,蒙你不棄,望你能堅持下去,劉家雖然家資微薄,可是家中上及嬸娘,下至伯姬妹妹,都是心地純善之人……」

  我慌了神,狼狽得真想當場找個地洞鑽進去了。看來陰麗華喜歡劉秀的誤會一日不除,我今生今世再難有機會翻身。

  「請你——不要胡說!」我從席上彈跳而起,大聲叱責,「此事關乎我女兒家的名聲,我且在此慎重的說一句,也好請公子你做個見證——我陰姬對劉秀,絕無半點兒女情意!莫再聽信謠言,毀我清譽!」

  我故意把話說得義憤填膺,氣鼓鼓的仿佛受了極大的刺激。劉嘉嚇壞了,慌忙從席上爬了起來,躬身對我作揖:「姑娘息怒,是嘉莽撞!」

  見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我不禁生出一絲愧疚,然而為把戲做足了,又不得不加強我「惱羞成怒」的程度。他對著我連連下拜,我一甩袖,裝出一副氣得發抖的模樣從房間裡跑了出去。

  才奔到門口,忽覺門外有道人影倏地閃了開去,我心生異樣,來不及穿鞋,猛地拉開門跳了出去。

  「是他?」雖然那影子只在走廊盡頭一閃而沒,我卻從身形背影上一眼認了出來。

  怎麼會是他呢……他是什麼時候站在門外的?

  他又都聽了多少?

  §青龍卷 第二章 落魄王孫起南陽 密謀

  小心翼翼的沿著走廊一路摸去,卻真的再沒見到劉縯的身影,我困惑的摸了摸鼻子:「難道還飛天遁地了不成?」

  堅信自己方才沒有看走眼,於是在院裡裡走走停停,眼梢東瞟西晃,找尋任何與劉縯相類似的物件。這一繞,沒想到自己最後竟在偌大個鄧府轉迷了。

  與陰家相比,鄧家的宅第更帶有一種古樸的官家氣派,這也許跟鄧家淵源有關——鄧家世為二千石官,鄧晨的曾祖和祖父都曾官至刺史,父親鄧宏任豫章都尉。

  「果然……」晃過一間不起眼的偏房,冷不防裡頭傳出一聲驚呼,我身形頓了下,駐足傾聽,那聲音在那一聲激烈的呼聲之後,落差極大的壓低了,「廉丹真的死了?」

  廉丹?名字聽著怪耳熟的!

  那屋子裡靜了一會子,就在我以為沒下文的時候,一把頗為耳熟的聲線低低傳:「沒錯,成昌之戰,太師之師敗了!」

  太師之師?新朝的太師王匡?!啊,我想起來了,廉丹……王莽之前曾派出廉丹和王匡去鎮壓赤眉軍。

  這麼說,成昌之戰鎮壓失敗,王莽軍敗了?

  我一下來了興致,悄悄貼到窗根下貓腰半蹲,豎起耳朵仔細聽壁角。

  「廉丹倒也是條漢子,明知不敵,卻也難得有這份勇氣和決心背水一戰!」這次居然是鄧晨的聲音,「據說王匡撤退,廉丹把自己的官印、符節托人交給王匡,言道『小兒可走,吾不可!』。最後果真被赤眉軍殺得全軍覆沒,自個也殺身成仁了。」

  「成昌之役得勝,赤眉軍士氣如虹,各地流民紛紛加入,使得赤眉軍兵容更盛。如今據說正轉戰楚、沛、汝南、穎川、陳留等地,大有攻佔魯城,揮師濮陽之勢。」那熟悉的聲線再次響起,我心中的怪異感始終揮散不去,總覺得分外耳熟,卻實在想不起是誰的聲音。

  裡頭沉默片刻,終於鄧晨問道:「伯升,你如何看法?」

  我小小吃了一驚,原來劉縯也在裡面,怪不得我找來找去都找不到他的影,他動作倒快,一眨眼工夫便跑這來了。

  「啪!」似是擊掌的聲響,緊接著劉縯用高亢的聲音說道:「這還用說麼?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連年,兵革並起。此亦天亡之時,複高祖之業,定萬世之秋也……」

  我躲在牆根偷聽原是漫不經心的,這時聽得劉縯發表的一番激昂言辭後,心裡卻是猛地一抽,仿佛被某種東西意外的刺激到了,噗噗直跳。我用手使勁摁住心口,那種悸動的感覺,久久無法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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