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孝恭仁皇后 | 上頁 下頁 |
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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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玄燁的話,胤祚像是放下心來,他又眷戀地朝著門口望了一眼,有些不解地問道:「額娘怎麼還沒有來啊?皇阿瑪,一天沒見額娘了,我好想她。」 玄燁也抬起頭,順著胤祚的目光望向門外,感覺著手裡小人的氣息一點一點的在消失,忍著眼淚硬生生地微笑著:「乖,你額娘馬上就到了。」 「嗯。」胤祚聽話地點了點頭,仿佛自言自語般呢喃著:「額娘馬上就帶我回宮了,額娘馬上就帶我回宮了。皇阿瑪,我以後都會乖乖的,再也不會給您惹事了……」聲音越來越輕,終於歸於沉寂。 胤祚安靜地闔上了眼睛,像是只是進入了甜蜜的夢想一般沉沉睡去而已。 玄燁的眼角流下一滴晶瑩的淚珠,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想起自己的皇阿瑪,皇額娘,兩個故皇后還有許多個模糊晃蕩的人影,有些牙牙學語,有些還只是身處繈褓之中:難道真的是朕的罪過?朕富有天下,可是偏僻克死了皇阿瑪,皇額娘還有芳兒,東珠,現在又克死了祚兒,難道朕的命真的是那麼硬麼?鼇拜,吳三桂,無數個看似強大,不可戰勝的敵人都被自己打倒了,他們死了自己還是活的好好的,可是朕的親人呢?難道也要受這個罪麼?天啊!朕不是天子麼?不是你的兒子麼?為什麼你還有這樣來虐待朕! 「請皇上節哀!」宮中的人見著胤祚歿了,齊刷刷地跪下苦勸道。 玄燁沒有睬他們,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一般,無力地靠在床柱上,眼前一片漆黑。 「祚兒——!」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就看見寧德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跑得胤祚的床前跪倒在邊上,緊緊抓著胤祚的手厲聲喝道:「太醫,太醫呢!你們還愣著幹嘛!快,快給六阿哥看病啊!」 太醫院的院判劉勝芳看了看周圍,想著自己是太醫院的最高官,眾人不回話自己是一定要回的,只好直起半身,微微顫顫哆嗦著回答道:「回稟德妃娘娘,德妃娘娘節哀,小主子已經去了多時了。」 「你胡說!」寧德的聲音驟然拔高,見慣了她溫穩可親的樣子此刻看來竟是淩厲的可怕。被她的一聲怒喝驚到,劉勝芳嚇又重新跪回到地上,趴在地上不住地發抖。 眾人呆呆望著默不作聲的皇上和以往大不相同的德妃,只是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恐懼緊緊掐著他們的脖子,幾乎要被這詭異的氣氛窒息而死。宜妃看著床上那一個死去不多時的胤祚,忍不住深深打了一個寒顫。 「德兒,放手吧。讓胤祚安心地去吧。」玄燁忽然的開口總算讓這個屋子有了些生氣。他睜開眼睛,站起來,走到寧德身邊扶住她,「讓祚兒安心的去吧,我們都放手吧。」身為一個帝皇的責任和長久以來形成的自製力又重新回到他身上,特別是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他知道身為這個國家的主人,她的男人,孩子的阿瑪,由不得自己軟弱,由不得自己逃避,這個天下還等待著他,他必須打起精神來,用自己的肩膀來承受這一切的一切。 寧德呆呆地站著,漸漸的原先渾身僵直的身子緊緊顫抖起來,冰冷的眸子裡也開始透出一些溫度,她靠在玄燁身上,身子只是覺得一陣陣的發虛,什麼感覺也沒有了,似乎隨著胤祚的離開把自己的靈魂也帶走了。 猛一仰頭,喉嚨裡忽然一甜,「哇」地一聲,她衝口噴出一口血來。 玄燁心疼地趕緊來扶她,害怕她又會像上一次那樣昏倒之後幾近瘋癲發狂,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承受一次這樣刻骨銘心的打擊,誰知扶起寧德後卻看著她掙扎著從自己的懷抱中掙脫,緩緩地轉過頭對著玄燁扯出一個倔強的微笑。 接下去的幾天,甯德的行為卻又是讓人擔心。這一次她非但不像上次長安走的時候大哭大鬧,回宮之後甯德連啜泣都沒有一聲,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而且她轉眼就投入了胤祚的身後事之中。每日每夜幾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工作,從胤祚的衣帛,葬禮到法事,香蠟都是自己親歷親為,不假於人手。佟妃心疼看不過去,特特意意趕來想要幫襯一些,也被寧德推過,只是每日在胤祚的靈堂操勞,在人前亦是強顏歡笑的樣子。 琉璃看了只是心疼。她明白主子這是硬撐著,這樣生生地憋著還不如哭出聲來,放開了,像是七格格走的那樣,鬧一場後來索性也放下了,總比現在這樣強。她生怕主子憋出病來,這樣硬撐著可不是個辦法。可是無論自己是勸也好,是哭也好,寧德卻總是冷冷地望著她,然後漠然道:「好了,不要鬧了。」搞得她是一絲辦法也沒有。 過完頭七之後,春色似乎一點點在宮中復蘇,最早開的迎春花已經吐出了一些碧綠和鵝黃,轉眼春天就要到了。只是永和宮裡卻仍然籠罩于一片寒冬蕭殺之中。 其實寧德的舉動亦有不少違規的地方,她不顧宮規母服子喪,在自己的永和宮為胤祚設置靈堂守哀,又令全班僧道,大作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但是對於這樣反常出格的行為卻是沒有人出來指責,也有溫貴妃試探著在玄燁面前提起,但是換來的卻是一計白眼和冷待,自此宮中再也沒有人提過。 今晚是胤祚的頭七最後一天,梁九功到的時候正見著寧德立在胤祚的靈前上香。他站在後面不敢說話,見著寧德上香畢了才恭恭敬敬地打了個恭,請安道:「德主子吉祥。」 寧德在琉璃的攙扶下在凳子上坐了,並不理會梁九功的問安,只是望著窗外的一片黑色怔怔地出神,良久才冷冷問道:「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梁九功深深地看了一眼寧德,和她離得越近就越覺得她如今和皇上行事有些相像了,一樣的透著深不可測的心思,就拿如今來說,自己這雙閱便千人的眼睛,竟從臉上看不出她的心思。 他低了聲:「德主子,皇上和您是一個樣的心思,都覺得此事蹊蹺。雖然分開問過七阿哥和六格格了,給的話都一樣,說是跟著那只貓不知怎麼的就到了靜觀齋,後來六阿哥見那只貓被夾在房檐裡去了,就自告奮勇地上去抓。沒想到靜觀齋自打十八年那場地震,震壞過後就沒大修,當時皇上忙著南征打吳三桂,宮裡也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子來修繕,後來又住進了被廢的平主子,大家也不怎麼重視,一來二去就擱下了。那靜觀齋的房檐本來就不結實,聽說後牆還倒塌過,沒想到六阿哥會爬上去,結果那裡一鬆動,頂著的廊柱就掉下來了。見著六阿哥掉下來,七阿哥也是個實心腸的主兒,就跑過去接,還把自己的腿壓斷了,不過終究沒能救得了六阿哥。六格格給嚇住了,一個人從靜觀齋跑出來,在景陽宮門口哭,被侍衛瞧見了,領過來才知道這麼一回事,忙回了宜主子。宜主子再派人去,還是晚了!」 聽見七阿哥奮不顧身的去救胤祚,寧德的心稍許有了些寬慰,她扯了扯嘴巴,算是個難得的笑容,只是聽見宜妃的名字她臉上又恢復了一貫的清冷,不可名狀。 她側了身子,揉合著複雜光亮的眸子凝視著梁九功,漫不經心地問道:「那宮裡主事的人呢,她們怎麼說,這件事準備怎麼辦?」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她並沒有說佟妃,而是以宮中主事人的稱號代替了。 梁九功像是沒有聽到這個差別一般繼續回答道:「佟妃娘娘還沒開口,宜主子就已經先把那只惹事的貓給亂棍打死了。至於跟著幾位小主子的宮女太監,幸虧得了六阿哥的一句話都沒遭罪,皇上親自下令不得為難他們。還有靜觀齋裡的那些人,佟妃娘娘怕生閒話,已經都先關到北五所裡去了,都是單獨單的小間,怕是有人串供,前後都有人心腹的太監宮女看著。不過老奴已經去問過了,仍是問不出什麼來。」他看了一樣寧德,小心翼翼地問道,「奴才想要不要動刑?」 甯德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不必了,我相信沒有人那麼笨敢那麼明目張膽的就在自家院子裡生事。平妹妹是個可憐的,就是因為出身太好,反而要遭人嫉恨。不過先涼著吧,我現在沒空去理她們。」 梁九功點了點頭,像是做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決定,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道:「德主子,有個消息是奴才剛查出來的,連皇上那裡都還不曾回過。」他頓了頓,見著甯德仍是悠然地坐著,臉上並未露出一絲驚疑的表情,只好繼續道,「聽說那只貓剛掉下來的時候,嘴裡還叼著一條魚,而靜觀齋的屋簷下也發現了有幾條魚幹,似乎都是打一個地方出來的。不知德主子的意思,要不要讓皇上知曉?」 寧德咬牙冷笑,合著汝窯盞瓷輕輕撞擊的聲音,像是寒天冰棱一根根掉落,再動聽也叫人心裡打個寒戰:「梁公公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呢?該回皇上的,你自己心中難道沒有什麼主意麼,何必要來問我?您是乾清宮的大總管,不是我永和宮的總管太監,皇上才是你的正經主子,何苦來惹我?該回什麼,不該回什麼,您還不清楚麼?既然她有這個心,這樣的髒東西就決不能再能著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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