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孝恭仁皇后 | 上頁 下頁
三二


  琉璃見寧德面色不善早就有心動手了,只是寧德一個眼神,她便揮了揮手帶著身後的幾個小太監立刻把那兩人拖到一邊,死死地按在地上。

  他們一時嚇懵了,只是突然被架起來還渾渾噩噩的不知怎麼了,抬頭一看卻對上寧德冰冷的雙眸,嚇得立刻渾身亂顫。

  琉璃卻不放過這個機會,揮手就是一個巴掌,喝道:「見了德妃娘娘還敢抬頭,哪裡來的肮髒東西,我看也不必回你們的管事公公了,直接拉出去賞你們一頓板子就好了。」

  兩個小太監並不是見慣世面的,聽著要挨板子撲上來便想拉住寧德的衣襟求饒,嘴裡一個勁兒地只是哭念著:「德主子饒命,德主子饒命,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甯德身邊的人自然不會像福凝底下的宮女那樣軟弱,哪裡容得他們兩個靠近寧德,早就一把拖開了。

  寧德有些厭惡地看了他們一眼,扭過頭繼續往前走了幾步,琉璃立刻上前輕輕推開房門。

  房間裡好多天沒有人來清理,透著些黴味,寧德掩了帕子進去,看到福凝雙目緊閉,臉色蠟黃地躺在床上,早就沒有了當日的神韻。

  琉璃趕忙清理了一下,找了把還算乾淨的椅子用錦帕擦了,又用白綾覆在上面才敢讓寧德坐下。寧德注視著躺在床上的福凝胸口起伏,許久不語。福凝不好再裝睡著,作勢要起來卻被琉璃先按下了,只得喘著氣道:「德妃娘娘駕到,奴婢章佳氏未能出門遠迎還請恕罪。」

  寧德聽到她語氣中帶著一股怨氣,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良久才緩緩道:「那天的事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她頓了頓,語氣中帶了些暖意,「你若還當我是姐姐就聽我一句勸,身子是自己的,不要作踐自己,那樣沒人會可憐你。如今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別說你我這樣小門小戶人家出來的,便是那些中堂、皇眷家裡出來的格格們進了這紫禁城也都明白一入宮門深似海的道理。佟姐姐如今能做上皇貴妃的位子可不僅僅是因為她姓佟佳,在你進宮前先頭的平嬪論家世那是絕對不輸給佟姐姐的,可現在你還有沒有在宮裡見過她?」

  寧德看了一眼默然不語的福凝,扶著琉璃的手站起來,繼續道:「你是個聰明人,大道理不用我說了你自己也明白,只是記住無論遇到什麼委屈誤會,千萬不要自暴自棄。就算你不為自己爭口氣,也該想想你宮外的阿瑪、額娘還在盼你出息了,他們可以入宮來看你。」

  「阿瑪?額娘?」福凝呆住了,自己病了這麼多天,每日躺在床上想的只是自己被眾人所棄所疑,皇上寡恩,連最好的朋友也冤枉自己,只覺得活著沒有一絲希望,人生都是一片灰暗,因此鬱鬱寡歡,心結沉鬱。此刻驀然聽見甯德提起阿瑪、額娘,一時又想起進宮前的一日,額娘顫抖著手為自己盤起旗頭,簪上鈿,淚眼婆娑地叮囑著。阿瑪隔著簾子在外頭巍巍顫顫地叩謝皇恩,偷偷往接送自己的公公懷裡塞了厚厚的一疊銀票……

  她緊閉著的眼睛突然有些濕潤,渾身仿佛突然充滿了力量。福凝睜開雙眼想要去尋找那一抹溫柔的影子,可是滿室卻只見紙窗外灑進來的一點兒亮光,原來不知何時寧德已經悄悄地離去了。

  福凝一下子有些疑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淚水流了下來,可是那一點兒真實感卻讓她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正巧遇見洛兒推門進來,見自己的主子半躺在床上又是哭又是笑的,嚇了一大跳,以為她如今竟是腦子糊塗了,看來竟是要不行的樣子。於是她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奔到福凝的床邊,卻被福凝一把拉住,渾濁的眼睛裡泛著對生命的渴望,森森的白牙像是要把人吞下去,「你上次說德妃娘娘送來的東西呢?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洛兒被她拽得害怕,卻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試著掰開福凝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安慰道:「小主,您先放開奴婢,奴婢這就給您去取。」

  福凝猶豫了一下有些神經質地叮嚀道:「快去,快去,拿來給我看看。」

  洛兒見她松了手忙不迭地跑出去,從後面的耳房裡提了心形琺瑯食盒進來,只是這次還叫了一個小太監在外面立著,生怕章佳氏犯糊塗了自己攔不住。

  福凝見洛兒提了食盒進來一把搶過,拿了食盒左翻右瞧,連外面的一圈花紋也看得十分仔細,可是連一點兒端倪也瞧不出來。她猶豫了一會兒又道:「德妃娘娘只是送了這個食盒嗎?」

  洛兒回道:「小主說笑了,哪有只有送食盒的道理,這裡面原本裝著的是鵪鶉蛋,不過小主不吃擱著日子久了自然就壞了,奴婢看它都發臭了於是自作主張給扔了。」

  福凝一時失神,口中喃喃自語:「鵪鶉蛋,鵪鶉蛋……德姐姐送鵪鶉蛋來是什麼意思呢?什麼意思呢?裝在食盒裡,食盒,食盒,心形的食盒倒是不常見……」突然她驚叫一聲,破涕為笑,「是了,姐姐從來沒有怪過我,姐姐從來沒有怪過我!」

  福凝一把拉住洛兒,指著壁櫥激動地道:「那裡我放著一筆銀子,你拿了銀子快去太醫院,太醫院。幫我請太醫過來,我要看病,我要吃藥……」

  洛兒一時不解,怔怔地看著面前近似發癲的福凝,又是憂心又是害怕。

  福凝見她還傻站著,不由得癡笑道:「鵪鶉蛋放在心形的食盒裡不正是叫我安心嗎!哈哈,我真傻,哈哈,我真傻……」

  第十章 碧雲籠碾玉成塵

  十一月,又到了寒冬時分。承乾宮的章佳氏並沒有像人們預期的那樣熬不過這個冬天,反而在萬物枯死之際慢慢好轉。反倒是原本盛傳的皇上和太皇太后就要回宮的日子變了一次又一次。

  十一月癸巳,消息傳來皇上非但沒有在回京的路上,還去了邊境,聽說是因為極北苦寒之地的羅刹國又有些蠢蠢欲動。

  溫貴妃和宜妃的肚子越來越大,誕子那是不日的事情。尤其是宜妃,雙腿浮腫得不能下床,因此脾氣也極大,整個儲秀宮風聲鶴唳,生怕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宜妃娘娘小命不保。見宜妃這樣,溫貴妃也不肯多理後宮繁瑣之事。四妃之中榮妃跟著皇貴妃佟佳氏一起出巡了,宜妃又是這樣,只剩下惠妃和寧德二人可以做主的,她們兩人也都是協理過後宮的人,於是海瀾珊依舊把一些瑣事託付給她們二人。

  永和宮。

  那一日,寧德正坐在主廳裡聽各宮的幾個管事嬤嬤稟事,突然看到琉璃從偏門進來站在一邊小心回道:「承乾宮的章佳氏求見。」

  寧德攏了攏耳邊的幾縷碎發,沉凝道:「帶她去偏殿等我吧。」

  等寧德打發了那幾個嬤嬤再到偏殿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於是寧德吩咐琉璃就在偏廳裡備下膳食,才迤迤然地踱步過去。隔了一個月再見福凝,她低著頭站在廊下,有些楚楚可憐的樣子,及至她抬起頭來才發現經此一病,眼底竟多了些鋒利之色,絕不是弱不禁風之輩。

  見寧德到了跟前,福凝快步迎到前面叩首跪安道:「給德妃娘娘請安!」

  寧德忙微笑著扶起,「妹妹為何行此大禮啊,倒顯得姐姐生分了,快起來吧。」

  她拉著福凝進了側殿坐到一邊,笑著說:「你也瞧見了,我這幾日忙得很,竟抽不出空去看你,不過如今看來你的氣色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福凝聽她這樣說又站起來,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沒有姐姐那日的一番話就沒有我的今天,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一定牢記在心。」

  「以後不要再這樣說了,這是你的造化,一切不過是個緣字,心病還須心藥醫,若不是你自己想開了,我便是大羅神仙也幫不了你。」寧德兩三句便推辭過不再言語,她拉過福凝歎道,「自從長安離開以後,我就想為她多結些善緣。妹妹你曉得,我原本就是個信佛之人,那件事以後便看得更淡了,承蒙皇上垂青如今還是一樣的恩寵,但是紅顏易老那也是遲早的事,原來我還有心去爭一爭如今只是隨緣罷了。我看得出來那天的事,你和皇上也是有緣,皇上要來永和宮的事連我都不知道,你哪裡能得了信就巴巴地趕來,這幾個月倒是委屈妹妹背了這個虛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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