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孝恭仁皇后 | 上頁 下頁


  福凝很激動,攥緊了阿靈寶的手興高采烈地道:「是啊是啊,入了宮以後,等了這麼長時間終於可以見到皇上了!」

  她們開心得一時忘了避忌,手拉著手忘乎所以,不曾想佟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珍珠站在門邊黑著臉靜悄悄地看著她們。

  秋杏忍不住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福凝和阿靈寶一下子驚覺突然把頭轉過來,看到門口站了那麼多人一下子不好意思起來。

  珍珠冷冷地望著她們,不情願地鞠了一個躬,「兩位小主,五天之後就是宜妃娘娘的壽辰了,雖不是整數也不算什麼大日子,但是佟妃娘娘有心要幫宜妃娘娘辦個壽宴,也好讓後宮熱鬧熱鬧。只是雖說這大頭已經由佟妃娘娘攬了下來,又讓內務府的人撥出官面上的銀兩做了壽。不過後宮的人,還是人人都湊了份子錢要為宜妃娘娘賀壽,且又是佟妃娘娘起的頭,所以辦得熱鬧,連德妃娘娘還沒回宮都記著叫永和宮的人已經把份子錢給湊上了。佟妃娘娘說可憐你們兩個初來乍到的,位分低,月錢本來就少,而且人面不熟,以後要花錢的地方還多得很,所以兩位小主的錢,娘娘已經代為墊上了。只是不要忘記五日之後去宜妃娘娘的麗景軒,為宜妃娘娘賀壽。」

  福凝和阿靈寶行了禮,「謝謝佟妃娘娘的恩典。」

  阿靈寶又從衣襟裡掏出幾兩碎銀塞到珍珠手裡,「辛苦姐姐跑了一趟,請轉告娘娘,五日之後我和章佳氏姐姐一定會準時到那裡的。」珍珠接了銀子仍舊沒有給她們什麼好臉色,只是略微點了點頭,轉身便離開了。

  福凝不甘心地哼了一聲,「什麼東西,佟妃娘娘好意替咱們省的錢倒讓她給吞了,索性全打賞他們了,我自己也不留了,餓死算了。」

  阿靈寶無奈地笑了笑,輕輕點了一下福凝的腦門,「你呀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呢!算了吧,佟妃娘娘不也說了嗎,這銀子該打賞的還是要打賞的,你何苦和他們去計較這些,想想他們也不容易,不在我們身上多賺點兒還能在哪裡貼補一下生活呢?」

  福凝瞧了她一眼,「姐姐總是心慈,我也沒說不給,只是受不了珍珠的那個樣子。」

  阿靈寶歎了一口氣,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佟妃娘娘那麼和善的一個人手底下卻收著這麼一個對誰都板著臉的珍珠呢?

  她拉過福凝的手,笑道:「我們還是想想五天后宜妃的壽辰吧!你說皇上那時會不會已經回來了?」

  福凝捂著嘴笑道:「誰說不是呢?」只是心底卻浮起一個淡淡的影子——德妃娘娘。

  聽說德妃娘娘又懷孕了,福凝側著頭尋思了一會兒,宜妃的壽宴上會見到不少熟人吧?

  這幾日,宮裡雖然沒有明著張燈結綵地慶祝一番,但是熱鬧的氣氛還是在宮中悄悄地蔓延開了。

  第四天,甯德和玄燁終於回到了闊別多日的紫禁城。只是寧德去的時候還是一個人,回來的時候肚子裡卻孕育了新生命。

  第三次懷孕,寧德沒有了懷著胤禛時的那種緊張不安。隨著皇上子嗣的繁茂,如今她亦貴為四妃之一,又向來不去招惹是非,因此倒不像懷著胤禛和胤祚時那樣的草木皆兵,風聲鶴唳了。

  回到永和宮後仍舊將一切交給翡翠和琉璃打點,只是永壽宮一事後,她和成嬪戴佳氏金萱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每次開口說話便像隔了一堵看不見的厚牆般始終不能交心。對於兒時好友,她們心中彼此都明白,從今往後她們不再是過去的閨中好友了,只是見面點頭,相互客氣寒暄的路人而已。其實金萱明白從她選擇宜妃和她一道踏上去永壽宮的路時,她和寧德的友情就該畫上句號了。她清楚以寧德如今的手腕是不可能不知道她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的,只是她看不慣,寧德竟然可以在事後渾然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仍舊如常地待她。這讓她感到害怕,畢竟是她先棄了她去,她沒有聽從寧德的安排不去招惹敬嬪,反而她和宜妃一道把敬嬪和平嬪都拉下了馬。對於這一點她並不後悔,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她終於能為李瑤報仇了,寧德做不到的,或者不肯幫忙的事,她終於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了。

  起初,她是以勝利者的姿態走回永和宮的,她希望看到寧德的眼神裡流露出讚揚、欽佩,為她而感到喜悅。

  但是……她錯了,寧德的目光如常,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她早已料到一切,只是不在意,不關心。

  金萱憤怒了,她開始暗暗憤恨起來,為什麼,為什麼你什麼都知道卻仍舊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她厭惡了,厭惡永和宮的清淨,厭惡這裡的平靜如水,她厭惡看見玄燁的車架停在永和宮門口,卻徑直走向寧德的正殿。每次她想裝作無意間出現在皇上的眼前,她總能在三步之內發現寧德或前或後地走在皇上身邊,她看著他們或幸福或坦然地輕笑,只是更加厭惡起自己,她默然轉身,只是因為寧德是她的好友,她不想去嫉妒。可是她不平,為什麼,為什麼,只是比她早入宮三年,寧德就可以博得君王寵愛!不!她比寧德更年輕,她比寧德更漂亮,為什麼皇上看不到她?皇上來永和宮也從來沒有到過自己的房間,他去的永遠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寧德的正殿。

  金萱不服,她真的不服,染了鳳仙花的指甲被她死死地掐在皮膚裡,摳出一條條淺淺的血痕。她恨,為什麼要讓自己住在永和宮裡,看著自己曾經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男人交歡,而自己落寞地站在殿外。她開始幻想如果沒有寧德,自己的日子是否會過得開心些,皇上不用再顧及寧德的感受也可以到她的房裡坐坐,她自認不比寧德差,是的甚至更好。

  於是,寧德和皇上出行的日子裡,她和宜妃走得更近了,宜妃的眸子裡不像甯德的平靜,她的一顰一笑都顯露在臉上,開心了便笑,不開心便皺眉,心底仿佛從來都不藏事。

  金萱亦愛宜妃房裡的擺設,那才是人住的地方。院子裡滿是姹紫嫣紅的鮮花,春天飄滿了清香襲人的紫丁香,夏季便是馥鬱的夜來香,還有秋季甜蜜的桂花樹,即便到了隆冬臘梅寒香微露也極有情調。

  房間裡用的也是最奢侈最舒適的擺設,皇上的賞賜都恭恭敬敬地擺在顯眼處,每一件都是名品,富麗堂皇,讓人忍不住眼花繚亂起來。

  宜妃不比寧德的清冷,她總能熟絡地和你交談,有了上次愉快的合作,金萱不知不覺中漸漸把天平的一方傾向於宜妃了。

  寧德從廣闊的天地回到宮廷,突然間,她對這個住了許多年的宮廷,漸漸地竟覺得不習慣了。

  她站在永和宮中,四周是高高的宮牆,只有頭頂上方那小小的天空。現在,她站在院子裡感到無比壓抑,閉上眼睛,伸手仿佛還能觸摸到沿途所見的一望無垠的曠野,那策馬飛騰的自由,長城上將士們閃著寒光的劍弩,氣壯山河的壯志雄心。她更加瞭解,更加貼近皇上想要的東西了,她現在明白了為什麼皇上常常會喜歡站到紫禁城的宮城牆頭去凝望遠方,那是一個帝王對開疆辟土,開天闢地的渴望。

  從慈甯宮請安回來,她沒有立刻回永和宮,她向皇上一樣登上了城樓,站在城牆上向遠方凝望,她緩緩吐出一股鬱氣。

  城樓角下,依稀可以聽見大街上的叫賣聲,仿佛多年前自己也穿梭在這人群裡,牽著額娘的手,舔著三個銅板一隻的糖葫蘆行走著。而如今自己被困在這個四四方方的天空裡俯視著他們,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就不再是他們中的一員了呢?

  多少年來,她一直是人前最周全完美的那一個。她強抑喜怒哀樂是為了什麼?為了息事寧人,為了宮中的一方平靜,為了不起波瀾,為了保護自己,保護禛兒和祚兒不再受到傷害?

  就為了讓別人無可挑剔,她處處求全,事事小心謹慎,處處防範,事後也是一忍再忍。

  可是突然之間她累了,她厭倦了,她想起了孝昭皇后,想起她出入宮廷時所發生的一切,她突然有些瞭解孝昭皇后有時露出的疲態,可笑的是那時她還以為這只是自己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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