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弦歌南望 | 上頁 下頁
一二五


  對不起,我很遺憾,我只能說我很遺憾,悠揚,我本來是想和你相伴到老的。

  「我也很遺憾。」符雪遲慘然一笑,語氣不似平常,「弦歌,你愛的是那個人,可現在陪在你身邊的人偏偏是我。對我來說,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不過,至少你還在我身邊。」

  弦歌默然片刻,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說話,卻見符雪遲揮揮手,示意她別再說了。「我想先回去休息了,你呢?」

  「……我還想再坐一會兒。」弦歌把腦袋枕在手臂上,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腦袋越埋越深。她隨手一揮,燈火盡熄。

  夜風在門外輕盈地流淌,弦歌緩緩地閉上眼。天色已經很暗,屋子裡比外面更黑更暗,弦歌靜靜地坐著,無人看得清她此刻臉上的表情。

  悠揚,我很遺憾。

  而且,我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

  第二十八章密談

  翌日,天色剛亮,弦歌一個人就起程向京都前行,打算儘快與古湘玲見面。途中經過各個城池,傳得最熱的還是她和淩悠揚的事情。這位玄昭帝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風被街頭百姓翻來覆去地說,一般即使是廢後,那也是把皇后打入冷宮,可他卻把符弦歌放走,把皇室的老規矩棄如敝屣。

  有人說,這下子符家的面子還往哪兒擱?有人說,這對帝后之間的事情恐怕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有人說,符弦歌既然被休,那她現在又在哪兒?有人說,淩悠揚是想給雀南國一個下馬威,說不準過段時間就會帶兵攻過來……

  天空灰濛濛的,大雨磅礴。

  弦歌正欲出行的腳步就這樣止住了,她坐在一家小酒肆裡,正喝著一碗酒釀圓子羹。耳朵裡聽到的是沙沙沙的雨聲,還有身邊其他客人的聊天聲。

  「據說,符城主前些日子已經回到雀南國了。」

  「胡說,我怎麼沒聽說?」

  「我有親戚在歧陽城,聽歧陽城裡的人說的。」

  弦歌面無表情地坐著,裝作什麼也沒聽到。小二看弦歌快喝完了,熱情地上前招呼:「客官,再來一碗嗎?」

  弦歌搖搖頭,注視著窗外。小二也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嘆息道:「怎麼突然就下雨了呢?客官,你要出門嗎?」

  「嗯。」弦歌笑道。

  小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可真麻煩,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啊?」

  弦歌喝下最後一口,優雅地起身,「很快就會天晴了。」

  即使這天要變,也只會轉晴,她正是為此而來的。果然,沒多久,雨就停了,弦歌放下銀子,背起包裹向外走去。

  見到古湘玲是三天后的事了。瓊樓玉宇,天黑月高,宮廷清冷得似乎沒有人氣。

  弦歌倚在門邊,一臉的風塵僕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眼前的佳人,沉默不語。

  「怎麼不進來?」只有古湘玲一個人坐著,精緻的臉龐上掛著淺笑,「進來吧,順手把門關上。」

  弦歌停頓一下,把門關上,幾步走到她面前,微微低頭,「參見太后。」

  古湘玲沒有糾正她,淺笑依舊,凝脂般的玉手輕輕一擺,「你居然真的回來了,而且這麼快。」

  弦歌淡淡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是啊,若是以你的脾性,若是那個跟我一起長大的符弦歌,哀家料想,她絕對會回來的。」古湘玲嬌笑,目光一轉,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不過,哀家倒是沒有料想到,經過這麼多事情,你居然一點兒長進都沒有,還是會為了符家鞠躬盡瘁。」

  弦歌眉頭微皺,撇開眼,「不勞太后操心。」

  屋子裡又沉默下來。

  「這樣的結果也好,至少哀家很滿意。」古湘玲笑了,眉目俏生生地望著弦歌,「哀家以前都沒有想過,我們居然會有這麼生分的一天。」

  弦歌也笑了,「是啊,我也沒想過,以前的朋友竟然會當上太后,這算是造化弄人嗎?」頓了頓,「而且,我也沒想過,你竟然會主動和符家聯繫主動和我聯繫,我認為太后與符家應該勢不兩立才對。」

  「你沒有長進,不代表哀家也沒有長進。」古湘玲笑得很甜,可眼底卻是一片平靜,「很簡單,人總要學著長大,哀家現在這個位子,並不適合跟符家作對。哀家不想自取滅亡,哀家還想穩穩地坐下去。」

  弦歌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好整以暇地開口:「那麼,尊貴的太后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古湘玲深深地望著她,落落大方道:「我想和你合作。」目光中滿是認真,她甚至不用「哀家」而是用「我」這個字,「我想和符家合作,希望你們做我和我皇兒的後盾。」

  弦歌怔了怔,然後笑道:「你在朝中不是有元瀾嗎?而且,依著你和符家的過節,你想有支持有倚靠,大可去找白家。」頓了頓,她質疑道,「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古湘玲深深地歎了口氣,「弦歌,你這是明知故問。元瀾是什麼來頭,你知道得比我更清楚,你也正是為此離開淩悠揚的,不是嗎?」她驟然沉默下來,無懼無畏地迎視著弦歌射來的目光,「是的,我不像你,這個國家會怎麼樣,我或許沒有你那麼關心,但我不想它在我手中毀掉。比起元瀾,比起符霜霖,我至少瞭解你的為人,我選擇和你交易,是因為比起其他人,我更相信你。」

  她認識眼前這個女人如此之久,她瞭解眼前這個女人如此之深。對以前的事情不是沒有芥蒂,只是,當時間慢慢流淌過去,當周圍的一切都改變了,當她的位子越坐越高,當她身邊再沒有人可以去相信,她發現,她最先選擇的合作物件,還是符弦歌。

  她愛過符雪遲,即使現在也多少還有些感情,可是,當古湘玲要從符家選出一個人來進行交易時,她腦子裡第一個冒出的人影,卻是那個她曾經要恩斷義絕的女人。

  是啊,她曾經以為,她再也不會和絃歌說話了,她再也不會看見弦歌的面容了。她以為,她會居住在這個冰冷的宮殿,而弦歌將留在遙遠的國度裡當她的皇后,兩個人再無交集。她是討厭過符弦歌的,她是憎恨過符弦歌的,她是嫉妒過符弦歌的,只不過,這在記憶裡面,似乎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遠到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高高在上的地位,還有這座死氣沉沉的皇宮,果然容易讓人蒼老嗎?在夜深噩夢中,古湘玲有時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死過一次了?自己是不是已經不是古湘玲了?

  「你相信我?」弦歌像是聽到什麼陌生的詞彙,她玩味地瞅著她,「尊貴的太后,如今的你說出這種話來,可是會讓人貽笑大方的。」

  對現在的古湘玲來說,人只分為可利用和不可利用兩種。捫心自問,她相信弦歌嗎?不,只是相比符霜霖,相比符雪遲,弦歌的心性更適合合作。

  「你想笑就笑吧,我也不會阻止。」古湘玲杏眸輕眨,抿唇淺笑,「獨享後宮的極東國皇后,你為了國家拋棄那樣尊容的富貴,拋棄你愛的男人你愛的孩子。弦歌,你選擇回來,光是這一點,你就值得我相信。」

  弦歌眯了眯眼,神色上並無太大反應,只是驟然沉默下來。她的目光透過窗戶望向遙遠的天際,片刻,她就收回自己的視線,在古湘玲面前坐下,淡淡道:「你想怎麼樣?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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