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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我從來不覺得你的出生是什麼錯誤。身世不是你可以選擇的,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便是一種幸運。」頓了頓,符雪遲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直視道,「我很高興大伯母把你生下來,我很高興能跟你一起生活一起長大,我很高興,可以在這一生中遇見你。」

  弦歌垂下眼,像要把眼眶中的某些東西給逼回去,聲音中帶著隱約的鼻音:「嗯,謝謝,我知道。」

  很多年後,當符雪遲處在獨自的夜深人靜中,當他站在高迭起伏的山巒上遙望未知的遠方,當他一個人擔當起邊防的所有職責,他總是會不禁回憶起這個充滿璀璨星光的夜晚,回憶起這張在明晃的燭火中半明半暗的美麗臉龐,回憶起這個名叫符弦歌的女子那氤氳的眼眸。

  從陸務惜府中搜出的皇袍和冷立這事果真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支持他的人越來越少。早朝時文德殿一片寂靜,惠臨帝的態度再無轉圜,「今天,還有誰要說情?」

  殿中一片沉默,無人回應。

  惠臨帝頷首,「近日極東國會派遣使者來訪,由他們的七皇子淩悠揚帶隊,我國和他們的關係在以後可能會減少很多衝突。在這種時候事情也是越少越好。陸務惜的案子就交給符弦歌和白潛去辦,你們只要在最後把結果給朕看看就好。其他的,就自己看著辦吧。」

  「臣,遵旨。」

  退朝後,弦歌和白潛走在一起,對惠臨帝今日的反應捉摸不透。看他的反應,應該是要處置陸務惜了,可好像又沒有要處死他的樣子,只讓她和白潛看著辦。接下來的事情其實也不難,只在搜集證據和證言,陸務惜是沒有翻身的可能性了,這案子是自己交上去的,本來惠臨帝只要讓她辦就好,可偏偏又拖上一個態度不明朗的白潛,算是什麼意思?

  白潛看著弦歌陰晴不定的臉色,笑著出聲道:「符城主可是在好奇皇上的反應?」

  弦歌回神,問道:「若白大人知曉,可否指點一二?」

  白潛道:「其實很簡單,皇上對這事已經不怎麼上心了,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陸務惜已經失去一切,要反也反不起來,自然構不成威脅。我們最後決定處死他也好,放逐他也好,皇上應該都不會反對。」

  弦歌皺眉,「為什麼?」

  白潛笑得高深莫測,嘴角勾起曖昧的弧度,「符城主,你不知道如今後宮又多了一個蘭嬪娘娘嗎?皇上昨日才給的封號,且就直接給了這麼高的位置,皇上應該很喜歡那女人吧。」

  弦歌聞言,如遭雷擊。

  白潛似笑非笑,「說起來,那位新封的蘭嬪,符城主也很熟悉。皇上說,古姑娘品性高潔,幽雅清新,該以蘭花為喻。她不畏強權為父申冤,甚至甘領五十大板……無論事實如何,這都是一個值得景仰的奇女子。」頓了頓,「呵呵,皇上還怕委屈了她,對陸務惜的事情自然松了點兒,為博美人一笑,留陸務惜一條命也不是什麼難事。」

  弦歌靜靜地站著,黑髮無風自動,她的目光越過白潛的身體望向不知名的方向,亙長悠遠。湘玲,你果然走到了這一步。最嚮往愛情的女人居然為親情而放棄了自己的執著,甘願陪著一個不愛的老頭在這薄情的後宮中等待紅顏枯老。片刻,弦歌微微一笑,「看來白大人也打算留陸務惜一條命了?」

  白潛笑得不動聲色,「符城主,得饒人處且饒人。」

  兩人說話間,一女子從不遠處施施然而來,儀態優雅萬千,她站定在弦歌面前,盯著她沒說話。弦歌一怔,正覺得這女子十分眼熟時,卻見白潛已經行禮,神態和平時似乎有點兒不一樣,「微臣見過長公主。」

  長公主?楊麗凝?弦歌忽然想起這女子,急忙拜見,「見過長公主。」

  楊麗凝眯起眼,語調平淡,「符城主好忙啊,本宮一直等著你的來訪,卻終日沒有消息。看來,你是不屑到這後宮來的?」

  「公主言重了。」完了,這公主脾氣發作了,弦歌暗暗叫糟,「這幾日在下確實很忙。」

  白潛轉頭看看弦歌,然後又望著面前這位長公主,笑得風流倜儻,「長公主和符城主有約?我倒不知道公主什麼時候和符城主有交情了?」

  「與你無關。」楊麗凝說話毫不留情,目光清明地瞥了白潛一眼,「我不像你那麼虛偽,道不同不相為謀,你不用在我身上費心了,即使父皇讓我嫁給你,我也絕對不會同意,還請白大人移步,我只想和符城主說話。」

  咦?好像聽到有趣的事情了。弦歌抬眸,看著白潛微微尷尬的面色甚覺有趣,她又轉頭望向楊麗凝,揚眉一笑,「長公主殿下,要不這樣吧,待我回府後換了朝服,然後下午便來拜訪,不知公主意下如何?」看來,找到對白潛下手的突破口了。

  白潛眯眼,看到弦歌偷偷向他算計地一笑,頓覺頭痛無比,偏偏又插手不得。

  楊麗凝頷首,「姑且這樣。若符城主再次失約,本宮必不會善罷甘休。」

  弦歌微笑,「公主放心。」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她還沒愚蠢到讓陸務惜活下去,要讓白潛妥協,看來這長公主殿下會起到大作用啊。

  弦歌回到府中,隨便挑了件衣服,就匆忙走了。符家的馬車華貴寬敞,裡面甚至可以點著香爐,放著坐墊和被褥。她跨上車子放下簾子,「起程。」

  「是。」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輕笑,弦歌急忙回頭,看見淩悠揚笑眯眯地移開被褥,坐在她面前,動作迅如閃電,一把拉她入懷,伸手捂住她的嘴,「別聲張,你也不想在路上因為我而耽擱吧?能安靜一點兒嗎?」

  連鼻子也一起被捂住了,弦歌的臉憋得通紅,眼睛死死瞪著他,無奈地點頭。

  「乖孩子。」淩悠揚很是灑脫地鬆開手,看著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笑容更盛,「其實都怪你不好,這麼無情地把我扔給符雪遲,讓我很不愉快。」

  這傢伙怎麼整天神出鬼沒的?弦歌拍胸口通氣,「你怎麼混上來的?雪遲沒看著你?」

  「說起這個問題,我上次就提醒過你,你周圍的守衛不夠嚴謹。」淩悠揚好整以暇地靠在被褥上,眉眼含情,「若讓我來殺你,一百次機會都有了。」

  弦歌不悅道:「你跟著我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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