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弦歌南望 | 上頁 下頁
三二


  弦歌的眼皮翻都不翻,雞蛋裡挑刺、一臉找碴兒的笑容,「你這意思,好像我不做城主你就不保護了?太勢利了吧?」

  「呵呵,無論情況怎樣,我都會盡我所能地保護你。」

  古湘玲放在弦歌肩膀上的手重重一捏,惹得弦歌連呼「痛痛痛」。湘玲俏臉一板,捏住弦歌的鼻子,「別整天欺負雪遲!」

  弦歌調皮地一笑,「你心疼啦?」

  古湘玲大方地點頭,沒有一絲矯揉造作,「當然。」說完,她跑到雪遲面前,美目流轉,雙頰飛上紅雲,嬌羞道,「雪遲也會保護我嗎?」

  符雪遲坦蕩蕩地望著她,「當然,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古湘玲撅了撅嘴,最後決定無視他後半句話,將雪遲粗糙的手掌緊緊握在手心,低下腦袋,柔聲道:「謝謝。」

  弦歌高高地吹了聲口哨,「雪遲,豔福啊!」

  符雪遲臉有點兒紅,想把手抽回來又不敢太用力。

  古湘玲站起身,又跑過去捏弦歌的鼻子,嬌聲道:「叫你添亂,叫你添亂,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火紅的楓葉將蕭寥的秋天染成最熱情的色彩,遠處青巒上拂起的微風輕輕撓著三人的髮絲,笑聲遊蕩在飄落的紅楓葉中,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斑駁搖晃,靜靜地觀望他們,卻步不前。

  如果可以回到最初相遇的那一天,還會和湘玲做朋友嗎?弦歌呆呆地坐在屋頂,這個問題她不知道答案,小時候的快樂有一半是湘玲帶給她的。可是,如果知道自己會接下城主的位置,如果知道這只是陸務惜的陰謀,她那時一定不會把湘玲帶回家。

  撈起手上的酒壺,她仰頭暢飲,苦澀蔓延在唇齒間,為什麼?為什麼她偏偏有千杯不醉的酒量?

  烏雲密佈,不見陽光,連找點兒藍色都要花半天時間,空氣中是濃厚繚繞的沉悶,讓人喘不過氣來。

  「雪遲,你說說,都這天色了,怎麼還不下雨?」

  弦歌坐在屋頂,符雪遲倚著屋下的一棵粗壯大樹,抬眸望著她,目光一瞬不瞬,「下雨你就能哭了?到時候耍賴把淚水說成雨水?」

  弦歌悶笑,拿起酒壺做個乾杯的動作,「知我者,非雪遲莫屬。」

  「你從小到大只會在雨天哭,每次還都不承認。」符雪遲眼中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嘴角微微勾起,「行了,別等了,今天不會下雨的。」

  「我的確從來不哭,你別冤枉人。」弦歌惋惜地望著天,長長歎一口氣,仿佛清晨跌落花蕊的一滴露珠,悄無聲息。她又喝一口酒低頭向雪遲笑笑,「你上來陪我一起喝吧,一個人怪沒意思的。」

  「為防萬一。雖然你從沒醉過,但我清醒著至少還能照顧你,即使此刻真有刺客闖進來也能抵擋一下。」符雪遲笑望著她,眸中微有疼惜,「你這個做城主的不長進,我做下屬的也只能多擔待些。」

  弦歌皺眉,不服氣道:「我才不會醉!」

  「是,是我婆婆媽媽,城主說的都是對的。」符雪遲搖頭,無奈道,「我杞人憂天行不行?」

  「哈哈——」弦歌大笑起來,拍拍身邊的瓦片,「那你不用喝酒,就上來陪我坐坐。你應該有很多事想問我吧?」

  符雪遲沉默,靜靜地盯著她。他幾乎可以猜到這女人接下來會說什麼。

  「我是陸務惜生出的孽種,你對這事不好奇嗎?」弦歌偏過腦袋笑,「你那是什麼臉色?臭著一張臉幹什麼?陪我上來聊聊。」

  符雪遲提氣掠至屋頂,悶悶地坐在她身邊,他垂眸,良久才憋出一句話:「別這麼說自己,沒有必要。」

  弦歌望著他,神情平靜了許多,「可我厭惡自己的身世。剛知道真相的時候,我每天都在心裡不停地告訴自己,我是符昌霖的女兒,我是符昌霖的女兒,我姓符,我是符家人。」

  「你本來就姓符。」符雪遲認真地凝視,「毋庸置疑。」

  弦歌笑,「嗯,我知道你的意思。」頓了頓,她將酒壺往屋頂上砸過去,看它破碎在眼前。

  「雪遲,我沒有做錯,我不覺得自己做錯。」

  符雪遲深深地望著她。

  「從政治立場來說,陸務惜是歧陽城的敵人,是符家的敵人,要他死是符家上下一致決定的,我也同意。從個人感情來說,我憎恨他的存在,他也一直想殺了我,所以,我殺他也沒錯。湘玲想救他是因為自己的自私,她把陸務惜放在了我前面,那是她的選擇,無論對錯與否,她的決定與我的判斷無關。況且已經踏出的步子又怎能收回來?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現在要我放過陸務惜絕無可能。」

  符雪遲頷首,「你是對的,很正確的判斷。」

  「我是對的,我沒有錯。」她仰望天空,烏雲密佈卻還是沒有下雨。弦歌抬手遮住自己的臉,淡然道:「最正確的決定,其實是剛才不該放湘玲離開,而是該把她關起來,等陸務惜的事情解決後再放她走。」

  ……

  「可是,我讓她離開了。」

  符雪遲目光停留在她用手遮住的臉上,「現在不下雨你也會哭了嗎?」

  「沒有。我說過,我從來不哭。」弦歌移開手,面無表情,從屋頂一躍而下,「我回房休息了。」

  那一大團一大團的烏雲盤旋在空中,就像秋天的枯葉漫無邊際地越疊越厚,越排越廣。深沉的顏色壓在人頭頂,卻沒有一滴雨落下來。

  弦歌走在回廊中,眼睛只注視著自己房間的方向。

  冷立倚在柱子上,望向她的目光滿是詢問。忽然,他揚眉一笑,「符城主真是菩薩心腸。要我幫忙嗎?我可以幫你殺了古湘玲,就當是在這裡白吃白住的報酬。」

  弦歌像是沒看見,直直地越過,繼續向臥室走去,「不必你多管閒事。」

  冷立自討沒趣地呼了口氣。

  第八章 預謀

  翌日,文德殿。

  弦歌沉著一張臉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惠臨帝依舊在詢問眾大臣對於陸務惜的看法。有人落井下石,也有人極力偏幫。意見被分成三派,贊成、反對和中立。其中力保陸務惜的人稍占多數,白潛今日倒是沒有多話,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沒有插嘴。

  弦歌冷笑一聲,上前道:「各位大人好興致,朝中討論弄得像小孩子吵架。我真不知道你們在猶豫什麼?雀南國什麼時候連叛徒都能容忍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有法典,身為朝廷重臣又豈能違反?」

  殿內一片沉默。禮部尚書元瀾出列,直直盯著弦歌的眼,「符城主說得極是,若陸丞相真有叛國行徑自該嚴懲不貸。」

  弦歌眯眼,「元大人的意思是懷疑事情的真實性了?」

  元瀾盯住她,然後點頭,「不錯。」他轉身面向惠臨帝,道,「皇上,微臣以為,此事有蹊蹺。今日,有人想告禦狀,微臣擅自做主將她帶到殿門外,等皇上宣見。」頓了頓,他抬眸,「陸丞相的養女古姑娘欲告符城主一狀。」

  聞言,弦歌腳下一個不穩,臉上卻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

  惠臨帝的目光在眾人之間巡迴一圈,「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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