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宮闈情仇 > 繡宮春 | 上頁 下頁 |
八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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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經如此明朗,是扶雪苑的人勾結司藥房醫女,隱瞞實情,偷盜藥料。而商錦屏則是盡忠職守、果斷揭露私弊的人。呂芳素豎起眉,視線狠厲地一一掃過跪在地上的十五位醫女,「說,究竟是誰來要過那幾種藥材,你們又曾提供給誰了?」 幾位醫女嚇得不輕,互相挨著,卻都低著頭不發一語。 呂芳素見狀,心裡的怒火騰地一下就起來了,狠狠一拍椅搭,正暖著的茶盞被掃落在地,啪的一聲,熱水和瓷片四散飛濺。 「宮中醫女百人,獨召你們幾個隨行,是哀家對你們的信任和恩賞!現如今你們中間卻出現了倒行逆施、大逆不道的人。有人出面指認或者當事人自己站出來,其他人則可脫罪,倘若不然,爾等一併連坐,淩遲處死。還不趕緊給哀家從實招來!」 一道斷魂符,貼在十五位醫女的身上。 眾女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緊張和惶恐。就在這時,其中的一個醫女哆哆嗦嗦地爬出來,泣不成聲地道:「請太后饒命,奴婢等不想死啊!」 死一個,總比跟著一起死強。 略顯圓潤的醫女,宮裙外面罩著一件雪白色的袍子,伏在地上的模樣,有些可笑。呂芳素的視線從她的頭頂掃過去,陰沉地道:「不想死的話,就給哀家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奴……奴婢知道是……扶雪苑的黎夫人曾經讓人來拿過那幾味藥材!」 無論誰死,都好過自己死。略顯壯碩的醫女說罷,回頭指向與自己共事的一個姐妹,「是她,奴婢看見就是她將藥包交給黎夫人身邊侍婢的!」 黎紅薇看見梧桐被揪出來的一刻,心都涼了。 這時,呂芳素面色陰沉似水,轉眸,朝著哀萃芳遞過去一個眼色,哀萃芳即刻會意地讓醫署裡的御醫過去給黎紅薇把脈。 就在眾人屏息靜待時,御醫終於將搭在黎紅薇手腕上的兩指拿開,輕拈著鬍鬚,卻有些犯難地搖了搖頭。 「啟稟太后,黎夫人這脈象,並非喜脈。」 不是喜脈…… 出乎意料的話,讓在場諸人大感失望,甚至連呂芳素都有些鬧不明白。捉賊拿贓,如今已經發展到群情激奮的地步。不管是哪位夫人,不管是不是龍種,只要從醫官的嘴裡證實那兩個字的存在,血液裡一直叫囂的衝動才能即刻得到滿足。 然而,就在裡黎紅薇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商錦屏的臉上忽然展開一抹笑,對著那名醫官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低聲說了一句話。 醫官張了張嘴,面露愕然。 「太后,請容老臣再一次號脈。」 呂芳素不耐煩地擺擺手,算是准奏了。醫官得令,又踱步回到了黎紅薇面前,再次伸出手,然而這一次卻是朝著黎紅薇身側的一個婢女。兩指翻轉,陡然捉住了她的手腕。 紙,是包不住火的。 在黎紅薇還沒做出反應的時候,醫官已經清楚地掌握了靈犀的脈象,轉過身,果斷地朝著寶椅上的呂芳素拱起手,高聲道:「啟稟太后,這位姑娘的脈象,正是喜脈。」 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場的人一片喧嘩,被捉到手腕的宮婢臉色煞白,跪倒在地,「太后,奴……奴婢冤枉……」 呂芳素的眸子變幻莫測,盯著地上哭花了臉的宮女,好半晌,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冤枉?你說是誰冤枉你了?是醫官,還是哀家!」 靈犀已經肝膽俱裂,匍匐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奴婢該死……是奴婢不敢說。就在出宮前的幾天,奴婢曾被皇上臨幸……可奴婢真的不知道已懷有身孕!」 彤史上沒有記載,也不曾有內侍監的人上報,即便真被皇上臨幸過了,誰能保證那肚子裡懷著的就果真是龍裔,而不是私通後的野種……商錦屏臉上的笑容有些冷了,多麼豔麗的女子,即刻就要一屍兩命,真是可惜。 「你說,你也是剛剛才得知?」 靈犀使勁地點頭。 呂芳素深深蹙起眉,朝著醫官遞去一個詢問的眼色。醫官俯身,沉聲道:「啟稟太后,據微臣剛剛為這位姑娘診脈,那腹中的胎兒,最起碼已足三個月。斷不可能是剛知道的。」 醫官話音落地,呂芳素啪地一聲將手中茶碗摔了出去,「三個月之久,還敢說你一直不知!你當哀家是三歲孩童,任你隨意哄騙的!如此膽大妄為的賤婢,竟敢混淆我皇家血脈,來人啊,將她帶下去!」 宮正司的人早就站在一側,就等著太后一聲令下,馬上拿人。然而靈犀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力氣,一把掙開了宮人的禁錮,撲通一下跪在呂芳素跟前,「太后,您饒了奴婢吧!奴婢縱有千錯萬錯,可奴婢肚子裡懷的卻是您的皇孫啊,您難道真的忍心麼!」 銅鼎中正旺的熏霧,忽然淡了。 煙氣化成一陣青煙,風一吹,消弭得無影無蹤。 呂芳素淡淡地睨了下目光,露出一個極其冰冷的笑容,「你的話倒真是提醒哀家了。莫說你腹中懷的只是野種,即便真是皇上留的根,依照方才住持大師所言,玲瓏山有妖邪作祟,會為禍社稷江山,剛好就驗證在了你身上。哀家又豈能容你和肚子裡的妖孽繼續留在這世上呢?來人啊,給哀家將其亂棍打死。哀家倒要看看,這賤婢腹中的,究竟是個什麼孽障!」 一番話如冷雪澆頭,將靈犀整個人死死地釘在那裡。 冰寒徹骨。 尚未來得及品嘗的甜美果實,此刻,悉數化成了宮正司宮婢拿著鐵棍的微笑。靈犀僵直著身體,驚恐萬分地抬起臉,一直看著那滿是倒刺的棍子朝著自己的小腹打來。 「啊……」 淒厲的慘叫聲,回蕩在佛殿的上空。 丹陛前,不斷地有僧侶轉動佛珠,口中大聲念著經文,然而來自年輕女子的、猩紅而污穢的血,噴濺了他們一身一臉,還是溫熱的。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持續了很久,一直到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顯出真容,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已慘不忍睹。 血泊,污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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