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星沉雁遠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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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張床之外,目之所及別無一物。這是一間空曠得可以把人逼瘋的巨大房子,那麼寬闊,卻讓人感到逼仄。整個空間靜得要命,半點響動都沒有,長樂怕極了,雙手捂耳,不顧一切地叫了起來。 門被緩緩地推開了,借著燭光一看,竟是那個人。他袍袂翻飛從容閒雅,立在門口,並沒有要走過來的意思,只是說:「不必害怕,天明就送你離開這裡。」頓了頓,他又道,「你落入湖底,衣服濕透,我正在烤幹。」 一見是他,長樂不怕了,她拉過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實點,才能止住牙齒打戰的寒冷,哆嗦著問:「你……你是神仙嗎?」 那個人臉上沒有表情:「謫仙。」 一聽到他真是神仙,長樂徹底放下心,又問:「你犯了什麼罪嗎?」 「我生來成為我,於是就犯了罪。」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長樂半點都不懂。即使不懂,也不妨礙她想和他說話的念頭,她靠在床上興致勃勃地說開了:「我叫長樂,就住在宮裡,我和扶遠都覺得你是神仙,結果你真是,可惜我不大會寫字,不然我一定要寫信告訴他,對了,我……」 那個人已經走了。 長樂討了個沒趣,一肚子話悶著,別提多難受了。她想下地去找他,但真是冷啊,她捨不得離開被子,倦意上來,她打了個哈欠,又睡過去了。儘管大床又硬又冷,睡著並不舒服,但就這樣睡睡醒醒,再醒時,已是日頭高照了。 長樂睜開眼,陽光白花花地投過窗櫺照進來,蠟燭燃盡,她的頭邊,整齊地堆著自己的衣服,聞上去有種暖烘烘的香。是那個人拿給她的吧,還好,他不是壞人,不然憑著他來去無聲的輕功,一百個長樂也不夠他殺的。 白日裡再看這間房,更是覺得難受。它的長寬分別有數十丈,卻只在正中央放了一張寬床,沒有多餘的物事。長樂換上自己的衣服,想起了什麼,臉一紅。昨夜是他給自己換的衣服嗎,她挺害臊的。 不過,他看上去和華明差不多大,也是十幾歲的少年,哥哥幫昏迷的妹妹換衣服,也不是太失禮的事吧。長樂說服著自己,臉還是紅彤彤的,走到窗邊,取下插在窗櫺上的木齒梳,她的頭髮很長,平日向來是鳳後為她梳的,一邊梳一邊給她講故事,母女都很開心。 長樂的頭髮結在一起,半天都梳不順,她又氣又惱,恨不得拿把剪刀,哢嚓哢嚓,全剪光才好。她又想起鳳後了,想起她時,就忍不住哭了,母后怎麼忍心把她丟在這個世界,自己卻獨自去了寒冷的天上呢。天上也會下雪嗎,會比凡間更冷嗎? 長樂一邊哭,一邊狠狠地梳頭發,但越是著急,就越梳不清。她惱恨地將梳子一摔,趴在窗臺上,嗚嗚地哭了。也不知哭了多久,她一抬頭,看到那個人站在窗前,和她隔窗對望著。 看到他,她的眼淚流得更急了,他站在陽光下,面容朗然明亮,像在發著光,他是個神仙,可她卻只是個頭髮亂蓬蓬的,失去娘親的可憐人,她哭得愈發大聲,像是要把鳳後下葬那天,堵住的眼淚全都傾瀉出來。 神仙也不曾見過這麼撕心裂肺的哭法吧。他緊鎖眉頭,問她:「你怎麼了?」 他的聲音像淡淡的冬天陽光,溫度剛剛好,有一種奇異的熨帖人心的力量,長樂淚流滿面,眼淚滾落到了鬢前:「我母后死了,我……」 我母后死了,我母后死了……那個人猛然一怔,情不自禁地伸手摸著她的頭,輕輕地說:「不哭,不哭,你一哭,她在天上看到了,也會哭的。」 長樂眼裡有了幾分光彩:「母后會在天上看著我嗎?」 他抬頭看天,篤定地回答她:「當然會。」 「那……為什麼我看不見,你看得見?」 他甚至笑了笑:「你不是說過嗎,我是神仙,神仙當然看得清天上發生的一切。」 長樂呆呆地看著他,此前她只見過他淺笑的樣子,原來,他笑開了是這樣的,這樣的……好看。像鳳宮春天時滿院子的白蘭花一樣,他笑得又白,又香,人人都覺得暖洋洋。 整個春天都不及他一笑精彩。 他望著她破涕為笑的臉,輕聲道:「不要哭,我們愛的人不喜歡我們哭。你過來,我給你梳頭發。」 長樂幸福得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神仙,神仙要為她梳頭發呢!她急急忙忙地繞到門口,舉著梳子向他跑去。 在他們單獨相見的第一次,他是為她梳了發的。她坐在寬敞的長廊上,他站在她身後,細心地為她一點一點地梳好頭髮,然後用金環替她束住。 這是一處建在小島上的房子,陽光灑在他和她身上,湖水在腳下安然流淌。長樂看著他的眼睛,問他:「神仙,你叫什麼名字?」 神仙笑了:「其實……其實我不是神仙。」 長樂嚇一大跳:「那……難道你是惡魔?他們都說,離園囚禁著一個惡魔。」 那個人不笑了,臉色沉鬱,沉默片刻才道:「是的,我就是那個惡魔。」 長樂認認真真地打量著他,認認真真地說:「我不怕。」 「即使我是惡魔,你也不怕?」 「即使你是惡魔,我也不怕。」長樂拉著他的手,他的手溫熱,她仰起臉望著他,「我是長樂,你呢?」 「我叫朝歌。」 第四章 烽火 這並不是一座荒島,在朝歌住的大房子後面,他開墾了一畝地,種了新鮮蔬菜,冬天了,白菜上落了雪,拔幾棵就了湖水洗,放在盤子裡瀝幹備用。 長樂吃了一驚,都說神仙不食人間煙火,可朝歌的舉止卻有滋有味,並且,他做這些時絲毫不損他的優雅,仍是那樣一個白衣楚楚的少年。他回頭問:「你餓嗎?」 「餓。」 湖水冰冷,他渾然不覺,浩水下去,輕盈盈雙足一點,如一只偶然掠過的白鳥。他在水面似閒庭信步,隨手撈起一條肥美的魚,甩上來。那條魚徒勞地蹦達了幾下,不動了。長樂瞅著它,笑眯眯,她真餓了。 架了木材,石鍋裡盛了水,勃勃地滾,朝歌將剖好的魚丟進鍋裡煮,不一會兒就香氣撲鼻。長樂吞一口唾沫,問:「這是什麼?」 小公主沒見過人怎麼做飯吧,這是簡單的魚湯而已。待它快熟了,將白菜丟進去燙一下,略微加一點鹽,就是再鮮美不過的好菜了。 長樂的視線被朝歌的舉動吸引著,他手勢純熟,大刀闊斧,瀟灑至極。他舀了一碗湯端給她,簡單的一個字,明明是命令口氣,她聽在耳裡,說不出的悅耳:「喝。」 湯白如奶,喝一口,清甜可口。長樂一口氣喝完,才想起他:「真好喝,你也喝。」 朝歌臉上並無喜氣,淡淡然:「太平常,感覺不到味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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