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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華遲終於捨得放過她的唇,伴著沉重呼吸,閉著眼,與她額頭相抵。他唇線一松,含糊不清地叮囑:「以後……別再愛上山賊,別再為了男人離家出走,成親之後也別叫錯你相公的名字,『華遲』這兩個字留在心裡就好,不准忘,但也不准再想起……」

  「你在說什麼啊?」總算,花枯茶察覺到了不對勁,秀眉微蹙,從他的懷裡掙開,打量起他的臉。那是一張血色愈漸褪去的臉,還殘留著她溫度的唇慘白如紙,「喂!別嚇我,你知道我膽子小的,不准嚇我!」

  她慌亂地查看他身上的每一寸,遍尋不到傷痕,再一抬眼,撇見華遙等人怔怔落在華遲背上的目光,才依稀感覺到了絕望。花枯茶顫巍巍地伸出手,用擁抱的方式在他背部遊移了刹那,觸碰到幾處仿似斷箭的痕跡。她仍舊是不願意相信,直到,收回的手上沾滿了觸目驚心的血。

  「你……你個死男人……怎麼捨得,我為你連家都不要了,你怎麼捨得負我……」她強著不想哭出聲,可那種撕心裂肺的悲愴怎麼也忍不住,只好用手緊捂著嘴。

  掌心裡滿滿都是從華遲背後傷口裡滲出的血,那血覆上她的臉頰,分明還是溫潤的。

  「你要是不哭我就露點給你看。」

  「我不要看……」

  「這次是真的露點……」

  「你說過要去跟我娘提親,說過要等到洞房時才露點給我看的,你是燕山三當家啊,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華遲長籲出一口氣,唇角上揚,想幫她擦淚,卻再也提不出力氣。手指微微顫了下,他眸色一轉,凝視著華遙。只瞧見那張乾涸的唇不停地翕張著,似是有話要說。

  華遙沒有猶豫,跨步上前,眼眶泛紅,眉頭深鎖著層層陰霾。

  「袖箭……青山的……是他們的人……」華遲吃力地抬起手,掌心緊握著一枚袖箭,箭身上有乾涸的血跡,仍能清晰分辨出上頭的竹紋,「你敢幫我照顧好她嗎?」

  「我敢。」華遙偏過頭,沒辦法再去看自家三弟那張越來越灰白的臉,頭一回,兩個字讓他覺得格外沉重。

  「就是這袖箭!大嫂也是被這袖箭所傷!她昏睡前也在叫青山!」印入眼簾的袖箭,讓華陽恍然大叫。比起沉浸在悲痛中,他更願意血債血償。

  華遙沒有說話,隨著那雙緊握住他的手漸漸無力滑下,身旁傳來花姑娘聲嘶力竭地叫喊聲。他那雙佈滿血紅的眼眸不再似初時般的純然,不知不覺間被殺氣所覆蓋。青山嗎?血屠燕山,殺他手足,這仇怎麼能不報?

  第四十七章

  ——我喜歡你,想娶你,會待你好,嫁給我能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等我回去買好聘禮,接你入洞房。

  回來了麼?

  袖箭上的竹紋分明是屬於少主的,可是為什麼會以這種姿態出現?

  為什麼要血屠山寨?

  為什麼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被一堆謎團困擾著,就連睡夢中春風都秀眉緊鎖,本能地想稍稍調整下睡姿,然而只要輕微地動一下,襲向全身的刺痛感便讓她抑制不住地齜牙抽氣。

  「討厭,不要摸我啦……」含糊不清地嬌嗔從春風口中溢出,眼眸似寐不寐地拉開一條縫,斜覷著。

  分不清身在何方,但在睜眼瞬間她就清晰記起發生了什麼事,思緒沒有半刻的混沌,那些血腥的畫面仿佛刻在腦海裡般,揮都揮不去。她搖了搖頭,伴著輕哼,逐漸意識到那道擾人的冰涼觸碰感來自手腕。

  再次垂眸,發現有個女孩半跪在床邊,姿勢曖昧地俯趴在她身邊。

  「你做什麼啊?!」這看起來很不尋常的行為,瞬間喚醒了春風所有的精神,她下意識地撐起身想避開那個陌生女孩的觸碰,又因為無意中扯到傷口,不得不僵住動作直呼疼。

  「那麼快就醒了哦。」女孩抬起頭,用平鋪直敘的語態說著。

  搞什麼啊?大家都是女人,她的眼神不需要那麼迷離饜足吧,還、還好像很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讓春風不得不去深究這姑娘剛才到底是在做什麼。

  「老夫人,真的是那串瓔珞。」沒理會春風豐富至極的表情變化,女孩兀自轉過頭,依舊像尊精緻的瓷娃娃刻板地彙報戰果。

  「嗯,她醒了?」簾子後傳來一道溫和中又不失威嚴的嗓音。

  在那個姑娘的幫助下,春風費力地起身靠坐在床沿,費解揪眉看著從簾子後走出來的那道身影。面容姣好又精緻,素雅的肉色廣袖衫上繡著些許看似亂無章法的花紋,錯落而現是種不對稱的美,白色貂毛圍脖她臉色襯得更紅潤透亮。

  她帶著哂笑,緩步走向春風的床,連眼尾的淺紋都是一種韻味。

  老夫人?春風一眼認出了她,卻因為詫異於她的出現,滯愣了良久說不出話。

  「醒了就好,看起來沒什麼大礙。說正事,既然回來了還待在燕山做什麼?當真是想留在那做壓寨夫人嗎?」

  「……是、是、是是你兒子讓我待在那的呀。」面對這張恩威並重的臉,春風不知不覺就口吃了起來,仿佛做了多大的虧心事般。

  「哦?」她應了聲,舉步徘徊在春風床前,若有所思,「是他帶你回來的。」

  「他?少主?!」春風目瞪口呆。

  見老夫人點頭,她的心也跟著涼透。真的是他,那是不是代表剿滅燕山的事也與他有關?可是原因呢?他要的畫到手了,又怎麼還會對那些無辜的人趕盡殺絕,真要殺也犯不著等那麼久才動手呀。

  老夫人停下腳步,直視著春風,那雙充斥著靈氣的眸子即便是染滿迷惑也透著矍鑠,看來精神恢復的不錯,「說正事,你那些外傷養幾日就好,這些天乖乖聽大夫和婢女的話,外頭涼風也大,別亂走動,等傷養好就該成親了。」

  「成親?」春風鸚鵡學舌般地重複著。

  少主是說過要娶她,她也的確答應了,但事態不該這麼草率發展的,至少該給她一個解釋吧。

  「怎麼?忘了嗎?我向來說話算話,當初答應過你,只要這次跟燕山著之間的合作能愉快,我會做主,讓你嫁給我兒子。還是說你反悔了,不想嫁了?」

  「……沒有。」她想嫁,一如既往沒有絲毫動搖,只是……「可他們的合作不愉快啊,分明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你們為什麼還要血屠燕山?老夫人,我想見他,想聽他親口給我一個理由。」

  「你該知道他現在不在驛風山莊,燕山的事,與他無關,他也阻止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救出來。」

  春風眨著眼,望進那雙魅色瞳孔只瞧見了滿滿的真摯,不像是在說謊,可她仍舊覺得不對勁,「真的麼?」

  「他是未來的夫君,是你自己選的,難道你連自己的選擇都質疑嗎?」

  難道你連自己的選擇都質疑嗎?

  這句話猶如佛家禪語般,讓春風有恍悟的感覺。

  一路走來,她彷徨過、無措過、也曾質疑過,直至最後在彥王墓中,他用恍如千年之初那個溫良少年才有純良眸色看她,對她說——我說過如若還能遇見,青山依舊笑春風,對麼?

  那一刻,春風便知道那些猜忌很可笑、那些堅持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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