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山依舊笑春風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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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小事小事,我去看看就好,您繼續看賬本。」看到明蘭的眼色,管事立刻就追了上去。 明月光用冷冽的目光掃向他,沉默不語,腳步依舊沒有停下。 後院,是一片狼藉,那場面簡直堪稱雞飛狗跳。 有一隻狗帶著一聲聲哀鳴演繹「狗急跳牆」的戲碼,還有一個人哭喊著在地上打滾,一地的混合物……大概包含了狗糞、污水、飯菜。 明月光在那人身前停下腳步,目光慢慢上移,落在了一旁另一個手足無措的小廝身上,定睛看了他一會兒,才問:「怎麼了?」 「他……他打我!」沒等那人回答,笑春風已經抬起髒兮兮的臉,帶著哽咽,顫巍巍地控訴。 「我、我沒有……」那人神色慌張地往後退,一個勁地搖頭擺手,急於想撇清關係,「我不過就去吃了個午飯,讓她打掃院子,剛回來,她就突然喊起來了……」 他不像是在撒謊,明月光收回視線,蹲下身,靜靜打量著地上的那人。散亂的發,髒到連五官都難以看清的臉,眼下反倒只有那塊胎記能喚起他的記憶了。他伸手,略顯粗魯地替她撥開粘在臉上的發,帶著幾分不確定地問:「笑春風?」 明月光記得自己帶回來一個姑娘,只是記不清她的名字了。 「嗯。」她點頭,難掩眸中的失落之色。 一轉眸,明月光瞥見了她捋起的袖子下,那一截烙著刺目鞭痕的手臂。再次看向那個小廝時,他的眼色是淩厲的,連口吻都不自覺地冷了幾分:「你是想告訴我,這些都是她自己弄的嗎?」 「少主,我沒有,真的沒有……我只是奉明蘭姑娘的命,監督她工作而已,偶爾會掐她、恐嚇她幾句,可是從來沒有鞭打過她。」 明月光沒理會他,低下頭,微笑,輕抬起笑春風的臉頰,直視著。 那是一雙能讓笑春風失神的雙眸,仿佛一池深潭,她心甘情願地沉溺,隨他千年,隨他天涯海角。 「來,我帶你離開這鬼地方。」 銷魂輕柔的聲音傳來,像春陽一樣溫暖,跟笑春風記憶裡的那道聲音如出一轍。 在明月光的攙扶下,她恍恍惚惚地站起身,眾目睽睽,那一道道因為嫉妒恨不得將她射穿的目光從四面八方襲來,她全都可以不理會了,任由明月光牽著她的手離開驛風樓。 隨從牽來馬兒,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馬,兩人共坐一騎,消失在璀璨秋色中…… ——咚! 讓人心驚的沉重敲擊聲傳來,笑春風腦中構建的美好景象全都隨著這道聲音破滅。沒有記憶裡的聲音、沒有明月光溫柔的攙扶、也沒有嫉妒的視線、更沒有共坐一騎的場景,有的只是……痛! 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明月光手一松,笑春風的臉就這樣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定是額頭先著地的,所以才會有如此震撼的音響效果。 「好痛……」笑春風埋著頭,痛苦地嗚咽,為、為什麼要突然鬆手?! 比起旁人的一驚一乍,明月光依舊泰然自若,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從明蘭手中抽出帕子擦了擦手,他用睥睨的姿態又看了眼笑春風,漠然地拋出命令:「把她給我丟進水缸,弄乾淨,再讓她到議事廳來伺候我。」 笑春風的頭就像是嵌入了地裡一樣,一直都沒抬起來。語畢,她只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人群似乎遠去了,沒多久,有一堆人把她扛了起來,待她回神的時候,已經在水缸裡了。 「噗……我、我不會游泳……」她一沉一浮地在水缸裡撲騰叫喚,卻沒人理會她。 那些人只管聽少主的命令,把眼前這東西弄乾淨了就好,誰理她會不會游泳。 她好不容易沖出水面,又被人按了下去,這樣來來回回,笑春風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她突然分不清臉上究竟是清水還是淚水,只覺得眼睛澀澀的,妖是不會有淚的,可……在千年的等待間,她早就分不清自己到底還算不算妖了。 這樣不顧一切地回到千年前找他;又這樣無怨無悔地只求待在他身邊;甚至還處心積慮地陷害那位兄台,耗了元氣在自己身上弄出一堆傷痕,佛曾雲「不可妄語」,可她一再違背,他卻只是官方慰問下,就走了。這樣值嗎?笑春風突然發現,他早就已經不是紫竹林裡的那個少年了,她的堅持變得無根無據,實在可笑,就連她自己似乎都笑出淚了。 管事招呼了幾個人,浩浩蕩蕩地抱著賬本,跟著明月光跨入議事廳。 這是驛風樓和其他青樓最不同的地方,因為那些江湖正派喜歡沒事就開開會,有色心又都不敢言明,所以驛風山莊的老婦人特地空出一間房間,專門用來議事,也好讓那些正派人士可以堂而皇之地享盡美色。 約摸過了半炷香的時辰,貼身伺候明蘭的丫環領著笑春風進來了。 管事咳了聲,將明月光的神從賬本中拉了回來,他抬頭,輕語:「都出去。」 「少主,她……」管事嫌笑春風笨手笨腳,怕又出什麼亂子。 「往後我再來驛風樓的話,不用讓明蘭伺候了,有她在就好。」 話都已經說得那麼清晰了,管事也只好閉嘴,使了個眼色,示意大夥出去。 房門即將闔上的刹那,明月光又開口了,漫不經心的語氣:「對了,我喜歡乾乾淨淨、毫髮無傷的人伺候我。」 「明、明白了。」管事唯唯諾諾地點頭,開始後悔當初自己警告笑春風的那句「別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顯然他錯了,就算她很醜變不成鳳凰,但保不准哪天稱了少主的心,就跟他平起平坐了。 屋子裡頓時靜了,明月光不發一言,聚精會神地研究著賬本,笑春風站在一邊顯得很無措。 猶豫了半晌,她壯著膽子,忽然問道:「你是在保護我嗎?」 她就算是再笨,也能聽出來明月光剛才那話裡的意思,無非就是警告管事,往後別讓人再打她了。剛剛才有些死了的心,就因他這一句話,又複燃了。 「嗯。」他輕哼,算是回應,「一直沒空來看你,時常被欺負嗎?」 「沒關係,我能忍。」忍一時,忍一世,忍到他回顧駐足,對她許當年之諾。笑春風揚眉,梨渦淺笑,一絲執著染上眉睫。 「為了什麼呢?」他索性丟開賬本,支著頭,饒有興致地跟她聊開了。 「……」她雙唇緊閉,不語。 「我不給你俸銀,也不准管事讓你吃飽,甚至連張床都不給你,只准你睡雜物房,這日子比起你一個人生活更差,你在忍什麼?」縱然眼前只是個毫不起眼的姑娘,明月光仍舊放不下疑心,她的出現太詭異。本想著她終會忍不住自己走,沒料,還真有耐心。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笑春風還以為是管事故意刁難呢,想了想,她猛地抬頭,決定豁出去了:「我……我就只想待在你身邊。」 明月光凝神,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緊盯著她看。 氣息像是凝固住了般,她咬著唇,惴惴不安地等著他回答,雖然不指望他會想起什麼,但多少還是抱著幾絲僥倖。 「嘁……」半晌,他很不客氣地溢出嘲笑,「燕山山寨是沒有人嗎?還是華遙瞎了眼,怎麼就挑了個你這樣的來玩美人計?」 「美人計?」苦肉計還差不多吧,他都讓人把她折磨成這樣了,還美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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