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山依舊笑春風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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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驚恐,這些做噩夢時必須具備的,笑春風一樣都沒少。除此之外,她還深刻地記得,清醒後,看向面前那人的眼神,一定要集迷惘、憂傷、驚恐於一體。 「醒了?」明月光立在桌邊,說著,斟了杯茶,遞到她面前。 不看她?他居然從頭到尾看都不看她一眼!那她還浪費什麼表情啊? 「你爺爺死了。」縱然是噩耗,然事不關己,他依舊說得輕描淡寫,口吻間沒有一絲同情。 「死、死了……」笑春風眉心一揪,他就不能講得委婉些嗎?要不要那麼直接啊,好歹也是一條命呀,「怎麼會死了呢?我爺爺說過他會看著我嫁人的,家裡那鍋湯還熱著,怎麼、就……就死了呢……兄、兄台,你為什麼摸我的手?」 明月光挑起緊抿的嘴角,一絲笑爬上頰邊,抬眸,略看了她一眼。看來那個死娘娘腔的醫術是越來越不地道了,瞧瞧人家姑娘這脈搏多鮮活。有些嫌棄地丟開她的手後,明月光撩起一旁的帕子拭了下手,問道:「叫什麼?」 「笑春風。」春風喉頭一動,乖順回答,目不轉睛地看他的一舉一動。 已經太久沒見了,久到她已記不清他原先的模樣,只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始終待在心底。原來,他長得那麼招搖,鳳眸薄唇皓齒,劍眉微攏的樣子透著漠然,髮髻綰得漫不經心,有幾綹髮絲落在頰邊,一樣是頗為淩亂的……笑春風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鳥窩頭,差得太遠了。半晌,她才終於捨得收回目光,其實是不敢多看了,那是一種咄咄逼人的帥氣,看久了,會致命。 不是沒有注意到她毫不掩飾的打量,明月光輕笑,沒太在意,繼續問:「你爺爺呢?」 爺爺?春風愣住了,她沒想到居然還得幫爺爺編個名呀:「笑……哈哈。」 「你們家真歡樂。」他有感而發,唇邊的笑意加深了,「怎麼會跑到燕山上去?」 「去砍柴呀,我們家就住燕山腳下,附近鄉里的柴都得去山上砍。」笑出風對答如流,這些她都是早就計劃好了的。 「不知道上面有個山寨嗎?」雖然她的表情不像撒謊,但明月光依然放不下戒心。 「當然知道,燕山山寨多有名呀,怎麼能不知道。可是,他們從來不會傷害百姓,有時候還會送我們些吃的穿的,可好了。」到底是自己工作過的地方,怎麼也得美言幾句的,何況笑春風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她就跟著兄台們下山救濟過好多次百姓。 「對了。」沒理會她的說辭,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槍是什麼?」 槍?笑春風費解地思忖了一陣子,想起了剛才情急時喊的那一句「隊長,別開槍」,恍然了:「哦,就是這個樣子的東西。」她伸出手,比了個「八」的手勢,繼續解釋,「這個形狀的,『砰砰』幾下,人就死了。」 笑春風還沒被佛送回來時,時常用妖術溜進人家家裡看電視,就常看見電視裡人家用槍殺人,特神奇,讓她一直都讚歎不已,所以講起來就滔滔不絕了。 相較之下,明月光還是一臉漠然,只是眉宇間隱隱多了道困惑的情緒:「那為什麼我還沒死?」 「……兄台,你不知道什麼叫比喻嗎?」被當頭澆了盆冷水,笑春風立刻就蔫了。 「嗯,你可以走了,桌上有些銀子,帶上,給你爺爺辦喪事。」 明月光嘴角暗暗抽了下,深覺他們之間似乎有很深、深到難以跨越的鴻溝,於是,乾脆結束了談話。 起身,正打算離開時,笑春風急了:「走?兄台,這就是你不對了,我爺爺死了!無親無故,我能走到哪兒去?是你們組團非法鬥毆,害死我爺爺的呀!」 「你想要我幫你爺爺辦喪事?」雖然是疑問句,可他問完後,壓根沒理笑春風的意見,自顧自地思量,然後說道,「好,我會找人安排。」 「我想請你帶上我,可好?」 聞言,他終於定睛,正眼,認認真真地審視起這個姑娘。看起來她的確像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先前查探她脈搏時,他也特意看了下,她的手很粗糙,是常年幹粗活形成的繭。長相,普普通通,臉頰邊的那塊紫色胎記太顯眼,讓人實在看不清她的五官究竟如何;打扮,更是普普通通,甚至稱得上邋遢寒酸。 就是這樣一個尋常女子,竟然開口要求他帶上她?未免有些蹊蹺。 見他不說話,笑春風以為他只是在考慮,便愈發努力地推銷自己:「兄台,我很能幹的,丫環、伴讀、煮飯……好多我都會,你帶我走吧。我不要那些銀子了,我爺爺生前一直主張節儉,喪事他應該也不會想要鋪張的,只求落葉歸根,把他葬到燕山上的那片林子裡就好。哦,對了,我還很會省錢,可以幫你做管家……」 她自言自語地說了很多,明月光始終面無表情地聽著,最後,眼眸一眯,點頭,算是應允。 「答應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確認。 「嗯。」 「兄台先別走,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想說!」見他又要離開了,笑春風急匆匆地挽留他,手懸在半空,待他真的停下步子,回首挑眉看她時,她卻猶豫了,片刻,唇一抿,似下定了決心,才問出了口,「我叫笑春風,你記得嗎?」 「記得。」他點頭。 她笑了,咧開嘴,格外晃眼的笑容。 「你剛才說過。」話落,門闔上。他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她的笑容也同時消失在唇邊。 明月光,驛風山莊少主,未婚,現年二十三,政治面貌……唔,用這個時代的話來說,就是亂黨。聽說當今朝廷很想讓武林各派為其效力,大概是工資太少了,大夥都不依,而明月光就是其中最難搞定的一個,這種人朝廷統稱「亂黨」。 這些,都是笑春風從那個很喜歡變換鬍子造型的客棧老闆嘴裡打聽來的。 她曾自以為對明月光的瞭解已經全方位了,然而,等他們解決了那群因為打不過燕山山寨前來秋後算賬的正派人士、又替笑春風的「爺爺」順利入殮,隨後浩浩蕩蕩地回到驛風山莊時,笑春風才開始意識到,原來她所瞭解到的只是表面現象。 「少主交代了,你沒有俸銀,不過我們會包食宿。你的工作就是打掃後院,伺候樓裡的姑娘,有問題嗎?」 「……兄台,不加金的嗎?沒有四金,三金也好呀。還有年假,我有多少天年假呀?」問題是沒有,反正就算給她俸銀也沒什麼用,妖怪哪需要銀子呀,不過福利方面就另當別論了,佛說她要在人間待一世呢,他們人類不是都很注重養老問題嗎? 「什麼三金、四金?沒有沒有!」管事的眉心一皺,煩躁地揮了揮手,深刻覺得這姑娘不僅是相貌有問題,腦子也存在問題,「年假又是什麼?放假休息嗎?這個我做不了主,你要想休息,得少主允許。不過少主日理萬機,這種小事你最好別煩他,工作又不是很多,有什麼好休息的?」 「那好吧,可是如果我想見明月光兄台怎麼辦?」這些,她都可以妥協,然而她那麼處心積慮混到這邊來,目的是為了近距離接觸她的明月光呀。 說到這個,管事的睨了她眼,沒好氣地宣讀起規矩:「我忘了跟你說,在這邊做工是有規矩的。第一,我們都是下午才開門做生意的,那時候你就不准去前廳,活動範圍只限於後院,要是嚇走了客人,扣俸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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